再过几日便是秋分了,四邑开始有些热闹,不同于数十里外的陆良城,四邑坐落在丘陵间,说是邑,也就是四个大大小小的村落构成,白日里,大家都忙着收割水稻,到了傍晚,不少人则在在山野间寻觅野苋菜,以便在秋分那日吃“秋菜”,而少数善言喜唱的人,都忙着做那秋牛图,等着秋分那天的到来。自从南国把祭月节挪到八月十五以后,秋分就有更多时间来准备了,相较于文绉绉的祭月节,四邑的百姓们,还是更喜欢秋分,秋分之后,气候舒适,正是大丰收的时候,同时也要多给家禽牲畜喂些吃的,方便养秋膘,这样到了年关,也好入锅上桌,招待亲朋。

可是到了今天夜里,四邑的大人们都皱着眉,刚刚拉回家的稻子还在院子里躺着呢,这天上不知怎么开始闪电了,明明前几天才电闪雷鸣倾盆大雨,那些活了几十岁的老人家都说这段日子不能再下雨了,大家才赶忙把稻子都割上来的,可是天才刚抹黑,雷霆就从陆良城那边传过来了。

漆黑的穹顶之下,在密林之间,云生借着地底雷势奔袭了数十里,最终一头扎进一条小溪,然后收敛气息。在刚刚过去的半个时辰里,云生先是出其不意,伤了那终南道人手臂,一击即退,怎知那终南道人像是在云生身上装了定位符一样,但凡云生使用雷霆,就会在片刻间找来,根本不给云生吞食雷霆的机会。云生初入玄生境界,灵海中的雷霆,短时间内最多使用四条,在这半个时辰里面,与那道人交手七八次,刚开始还能占点小便宜,但到后面,都负了伤,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云生也不攻击,撒丫子就跑,那万里腾挪符他不想用,那是用来追雷的,今天师父明显是想让他历练历练,就算是逃,那也得靠自己的本事逃。

终南道人,踏步空中,周身环绕雷霆,这些都是他养出来的雷霆,他年轻的时候抢人,被追捕到终南山,却意外进入一个山洞,得到一本奇书,和一块玉石。玉石庇佑他不被雷电所伤,奇书则记载了大陆的过往,在这片大陆还被一个叫周的朝代统治的时候,有一群人,能养雷电,驱为己用,说自己替天行道,号称道人,奇书后半部分就是讲述这养雷之法,虽说伤天害理,但是威力强大,于是终南道人偷偷下山抓了几个小孩,用书上所述手段,拘出魂魄,又依靠书上的载雷之法,将雷霆载入那些魂魄之中,大多数魂魄都灰飞烟灭,只有少部分与那些弱小的雷霆融合。

在那一夜的雷电暴雨后,那个劫匪摇身一变,成为了终南道人,这个终南道人穿着道袍,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随手能招来雷电,环绕周身,据说终南道人乐善好施,经常前往那些穷苦的地方,救济百姓,只是他去过的地方,多多少少,都有稚子无故消失。人们只道是被山中野兽叼去,念叨着终南道人的名号,为自家子孙后代,草草建个衣冠冢,插块木板,期盼来世投个好人家。

数十年过去了,终南道人老了,养的雷电也已经到了数十道,这些雷电被终南道人驱使着互相吞噬,开始有更大的雷霆出现,而前几日在南国寻觅童子的时候,一道异常的雷霆波动引起了道人的注意,道人驱使雷霆探查,却没有任何发现。

但是道人不死心,果然,过了一个多月,又有波动传来,顺着自己驱使的雷霆寻觅过去,发现在这陆良城,随后是道人的大胆假设,玄境之上就是地境,要是那两个被叫做老神仙的老头,真有地境实力,怎么会安心呆在这陆良城,早就去各个大家族,做那供奉,岂不美哉,找到王城主,两人一拍即合,你要你的小姑娘,我要我的宝贝。

可是这宝贝有点棘手,终南道人和那个小子交手七八次,硬是吃了三四次的亏,先是被那小子凝聚的长枪戳穿手掌,再是自己养的雷霆,被那小子一口吞掉,终南道人能感觉到,那小子吞下雷霆的一瞬间,被自己控制的魂魄就灰飞烟灭了,可见其体内的东西,非同小可,不但能破开玉石的保护,更能压制住自己养的雷,一想到这里,终南道人就自语道:“今天就是死,也要得到那宝贝。”道人很笃定,觉得这是命运送给自己的又一份大礼,就像当年进入那个山洞一般。

道人路过一片树林,身上的雷霆感知到地面有过雷电的痕迹,又像是被人压制下去了,道人冷笑,这小子逃跑还怕把树林烧着了,真是年少不经事啊,落在林间,道人沿着雷霆的指引,走到小溪边,小溪里面躺着一个人,那个小子面朝下在溪水上面飘着。

云生听得终南道人从林间走过来,开始放松自己的身体,甚至不去刻意感知那个道人,成败在此一举,他在打斗中发现,自己挥过去的雷电,都被道人身上一个莫名的屏障阻挡,而唯有凝聚的雷枪,能刺穿这个屏障,伤到道人,于是决意一搏。

在此处数百米的高树之上,四个人站在树冠上,正是令家二老,阳苗,和顾浮生。顾浮生与阳苗各拿一张符咒,令家二老则像是闲逛至此一般,也不刻意掩饰自己的存在,偏偏那道人就是发现不了这周围还有人。

令二爷问道:“会不会太冒险了。”

五爷则是一贯的不在乎:“不会的,他有数,我也有数,实在不行,你出手,也能赶在那道人下死手前,灭了那妖道。”

顾浮生低声问道:“师父师叔,那道人什么境界啊?”

五爷答道:“约莫是玄境中期吧,比那玄境前期的王家城主要强一点,不过走的也是邪道,虽然雷霆缠身,但你用顾瞳看,就会发现不同。”

顾浮生闻言,当即用顾瞳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小孩魂魄,纠缠在那道人身上。吓得顾浮生一屁股坐了下去。

那终南道人似乎感觉到有人看他,往这边看来,却只是一片夜色,什么也没发现。

阳苗伸手拉起顾浮生,“浮生哥哥看到什么了?怎么吓成这样?”

顾浮生塌着肩,摇头:“不能说给你听,你会害怕的。”

令五爷嘿嘿一笑,说道:“他看见冤魂缠绕着那个道人。”

阳苗哦了一声,“这样啊,我以前也见过。”

顾浮生大惊,阳苗不是盲人吗?怎么能见过?问道:“阳苗妹妹真见过?”

阳苗点点头:“嗯嗯,成千上万呢。”

顾浮生更是惊讶,告诉自己:“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一定是阳苗被师父师叔带坏了,想这么说来取笑我。”

令五爷像是知道他的心思,又说道:“你一个男的还比不过阳苗,真是丢人。”

阳苗笑道:“五爷爷别这么说浮生哥哥,我现在虽然看不见,也相信浮生哥哥不是胆小之人,相信浮生哥哥一定是个气度不凡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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