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保忠和黄阿珠顿时都有些下不来台,周保忠都想推周晨一把,好在旁边有人拦住了他,“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的,我们这都是为你好,为你家好你不知道?”
“你也不小了,我在你这个年纪,就在船上帮工赚钱,你要多替家里想想,就你家这个条件,真是的,去市里读书干什么?”
黄阿珠更是气极,“什么嫉妒?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让人嫉妒的,”
“你知不知道,你吵着去市里读书,让我们也跟着被别人说闲话?”
本来想走的周晨又停了下来,“我倒真想知道,有谁会这么闲,不但说我们,还把你都牵扯了进来,嫂子,你也别空说,说出一个名字来好不好?”
“我很想知道,有谁还有那个胆子,敢找你的不痛快,他们是不是瞎啊,居然会主动招惹你这样出了名的能撒泼的人……”
“周晨,”周保忠喊道:“你太过分了,”
黄阿珠把手里提着的篮子朝地上一丢,叉腰就叫了起来,“是谁你想不到?既然有钱让你去市里读书,为什么不把你们家欠的那些外债多还一些?”
周晨看着对面那两个怒气冲冲的人,心情也差到了极点。
自己的这堂哥堂嫂,说起来,也是可怜人,堂哥周保忠才三十多岁,但只看外表,绝对是四十往上,只看面相,真比老周同志还要老。
当年周保忠家三兄弟分家的时候,大家都没分到什么,后来他借钱投了一个水电站,才终于赚了些钱,又过了些年,终于买了艘船,也是没日没夜的干,也是前两年才把买船借的那些钱还清。
堂嫂黄阿珠也是一样,她的穿着,一年到头好像就总是她身上这一套,带围脖的草帽,洗得发白的劳保服,再加上袖套,围裙。
平时也是辛劳得很,除了不跟着出海捕鱼,其它的事全都做,甚至做起很多事来,比男人还要能下力气。
说起来,也才三十多岁而已,但终日里看起来,就完全不像个女人,但据说当年嫁过来的时候,也算是个很标致的大媳妇,不过是十几年的功夫,就已经面目全非,用她的话说,是自己现在都怕照镜子,一照镜子就想哭……
周晨是真不想跟他们计较,但他们有时候做事,就真的是太没有水准,简单总结一下,就是有些见不得别人好,而且越是关系亲近的,就越是见不得人家好——哪怕是跟着你沾光了,心里依然不舒服。
那不沾亲不带故的发达了,他们可能还会带着一二分的真情实感去恭贺,但要是自家人发达了,那背地里真的会像看仇人一样看你。
这两年,他们原本对周晨家挺好,因为周晨家原本发达,现在落魄了嘛,但周晨竟然被市里的一流高中录取,这他们就真受不了。
他们的宝贝儿子,说话就上初二,但在整个初一期间,次次考试都是倒数。
周晨非常清楚一点,原来的他,因为家里的变故,有些沉默寡言,一心只用心读书,想让爸妈脸上有光一点,对堂哥堂嫂这样的言语,顶多是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小声的支应一声也就算了,说起来,欠了钱,就该早点把钱还清,这也是正理,但现在,他还真不打算忍着。
因为,你的忍让,并不会让他们收敛,更不会让他们从此变得善良。
说善良,其实好像也没用这么严重,要说善良,他们也算得善良,至少不会主动害人,真有哪家日子过不下去,哪怕平常和那家不对付的,也还是会伸出援手,帮钱帮物的,心意一定会到,也不会让你还,但就是人前人后说的那些话,真会让人把他们的帮忙当作是债,早还早松快。
即便如此,若是帮助的那家有了起色,那依然还会说没有良心不懂得回报什么的。
可以说是情商低,更可以说是没办法在整体水平比自己高一些的人那里找成就感,就只好从身边的人,从和自己一样水平的人身上下手——说起来,整个东岙乡的乡亲,可能大多是这样的人。
真难的时候,遇上大事的时候,你是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乡亲的温暖,但和温暖夹杂在一起的,还有其它不少会让你觉得很不舒服的事需要你承受。
周晨老爸是个硬气的人,前些年出事的时候,变卖所有的资产把银行的贷款和私人的钱还了个七七八八,越是亲近的人,便越是还得干净。
周保忠和其它几个亲戚投进来的钱,第一时间就还清,周晨原本还有些不理解,也是重生后才明白了老爸这样做的缘由。
要知道,虽然他们当初投的钱,一分不差的还给了他们,这两年,黄阿珠还时常说什么“当初那钱要是又拿去投水电站,拿去买铺子,能赚多少多少,现在好,看似本钱一分没少,但钱可是一年比一年不值钱,今年的一块,和去年的一块能比?”
若是眼下他们家投的钱还没还,那真不知道他们夫妻俩会说出什么样难听的话来。
这些日子,他和堂哥堂嫂已经硬顶了好些回,但他们就是不长记性,总是用以前的老眼光看人,总以为周晨还像以前那样懦弱。
但我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周晨。
有些事,他也是越想越恼火,就说真要说这些话,完全可以在其它地方其它时候,为什么非要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
你们不知道在这样的场合说这样的话,本身就会让我难堪吗?
他看着堂哥和堂嫂,你们当然知道,你们只是不在乎对吧。
因为现在的我和我家,没有让你们在乎的资格。
所以你们不但不在乎,反倒可能很享受想象中我脸上的难堪。
抱歉让你们失望了。
“我们家的事,不劳你们费心,这一两年,剩下的那些就能还完,也不用再连累你们被人说闲话,”
他在“连累”上加重了语气。
“哈哈,”黄阿珠大笑了起来,“这一两年还完?那是三十几万啊,你怕是都不知道三十几万究竟有多难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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