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赵开与强练同车,行驶在朱雀大街之上,往南而行。

赵开看看扁扁的行李,赧然道:“先生此去龙首塬,可是常住哩。你仅带幅堪舆图,连几件好的换洗衣裳也无,赵府如今窘迫,不能给先生足够礼遇,实在惭愧!”

赵剑在车辕上听到,忙接话道:“公子,属下到田庄后,会尽力给先生安排妥当。只是野外简陋,请先生莫要责怪。”

强练道:“墨徒向来苦修,何曾在意过身外之物?要说安贫乐道,唯有我墨家才真正言行如一!老夫与谦之算是忘年之交,无须如此,老夫也不需要。”

赵开道:“先生真是洒脱,那小子就当欠着先生的,暂且不提了。对了,先生,烦劳你到了龙首塬,探测一下田庄属地内是否有温泉,这对我有大用。”

强练蹙眉道:“温泉?谦之可是指地热汤泉么?关陇一带,汤泉众多,秦始皇即筑有骊山汤,可疗外伤。那骊山距龙首山仅数十里,寻一寻水脉所向,应能找着。老夫自会留意。”

赵开喜道:“先生果然学究天人,既懂水脉,必可成功。那便拜托先生了。”

强练道:“寻龙探脉,非墨家所长,老夫只是略懂。听闻数十年前,有位郦道元著有《水经注》,对山川地理考察颇为详尽,洋洋数十万言。可惜此书现藏于皇家,手抄书极少,老夫无缘得见。”

赵开笑道:“先生莫急,待我们把刊印之法完善之后,天下书籍尽可看得。”

强练悠然神往,道:“真如你所言,刊印之法一日可成书数部,那凡藏有孤本的,或者希冀著书传承之人,都会奉你为上宾,主动献上书籍和银两,必可文道大张。谦之此举,功利千秋,老夫也能跟着沾光不少。”

赵开肃容道:“人人有书读,赵开所愿也。顺便挣些银两,也不能全都占为己用,须还之于民。请先生常常警示于我。”

强练眼睛一亮,叹道:“谦之这番话,与我墨家理念十分契合,老夫定当全力助你。”

赵开伸出手来,与强练微微一握,感受彼此心意,颇觉痛快。

这时,赵剑停下马车,伸头进来道:“公子,公主府到了!”

赵开一拱手,道:“先生,那你我就此别过。小子出长安前,得妥善安排府邸,还得顺便找些钱财,以便田庄施展。过得两日,小子就去与先生作伴哩。”

强练笑道:“谦之去罢。老夫也得转道去找几个匠人,随我一道去往田庄。”

赵开大喜,道:“小子正愁建造繁琐,人手短缺哩,有劳先生了!”

当下跳下车来,挥手作别。

赵开是来拜访嫂嫂宇文思的,想托她照应赵府,毕竟曾为一家人,又是公主身份,由她来照看府邸,最为妥当。

赵开递上拜帖,门房却告知,公主正在崔府作客。

赵开想了一想,心道,本就要去崔府作别,天意如此,就顺道一起罢。

幸亏公主府与崔府相距不远,赵开便安步当车,缓缓往崔府而去,沿途看些长安街市,仍有些观看古装大片的感受,颇觉新奇怪异。

到了崔府,倒是极为顺利地进了后花园。

宇文思与崔琬都在花池旁的凉亭坐着,似乎谈了一些不太开怀的话儿,神情有些悲戚。

赵开上前揖礼道:“阿姊、琬儿,何事不开心了?”

宇文思收起悲容,勉强笑道:“这不是金风玉露郎么,怎地就寻到崔府来了,要阿姊回避么?”

崔琬本是略带羞意地看着赵开,闻言跺脚不依,赶紧低下头来,嗔道:“姑姑!”

赵开正容道:“阿姊,小弟可是先去拜访你的,闻听你在崔府,才赶过来的哩!”

崔琬抬起头来,有些失落。

宇文思白他一眼,道:“真是榆木脑袋!你不是当了个什么劳什子的堰渠使么,不赶去上任,找我作甚?”

赵开这么一瞧,已知自己犯了错误,笑嘻嘻地道:“因为赵开有一事,只能两位公主才能帮我,所以上任之前,必须来恳请两位公主伸以援手!”

大小两位公主果然转移了注意力,齐齐向他望来。

宇文思笑道:“还有什么事你这个金风玉露郎办不了的,且说来听听。”

赵开不理调侃,道:“我此去龙首塬,估计几年内都很少回来。这偌大的赵府就空了,小弟思来想去,直接封门闭户就此舍弃,太过可惜!便想委托阿姊和琬儿,帮我办成个图书馆。”

宇文思与崔琬对视一眼,有些茫然地道:“替你照应府邸,本是理所应当。只是办图书馆,是个什么路数?”

崔琬脆声道:“谦之说的图书馆,可是藏书之用?”

赵开赞叹一声,道:“琬儿真是聪慧哩,一点就通!”

宇文思娇哼道:“我就傻么,小弟你是不是讨打?”

赵开揖礼道:“公主大人大量,饶了我罢。”

宇文思噗呲一笑,道:“说罢,你有什么鬼主意,还需要两位公主给你镇场的?”

赵开暗叹这些豪门贵人,果然都不是吃素的。当下笑道:“这是个大大的好事哩,只是做起来有些难处。我这图书馆,不仅仅是收藏书籍作为私用,而是每日敞开大门,任何人都可随意进出,无偿阅读摘抄的哩!”

宇文思霍然站起,讶道:“这如何使得?不说贵贱有别,堂堂一个国公府任人进进出出,成何体统?再说经书典籍何等珍贵,你就不怕顺手牵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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