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了两日,便到了青州府松阳地界。段慕鸿由两个段家家仆护送着,带了作小厮打扮的茜香——原本想带新买回来的小厮丹青,但考虑到段慕鸿毕竟是女儿身,带个男小厮,在书院里恐怕许多事都不好帮忙。所以最后还是带了自小服侍她的茜香。为了不引起无用的事端,出门在外时就给她改了个男名叫做吉祥。段慕鸿觉得这名字听起来像鹦鹉,可茜香本人对此十分满意,说这名字吉利。
“吉祥吉祥,希望小姐——呃不,公子这次外出求学,也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谋一个吉祥前程。”梳起头发的小丫头如是说。
松阳书院位居松阳南山山顶,地方说好听点叫清幽说难听点叫偏僻。但饶是如此,整个青州的学子依旧对此地趋之若鹜。原因无他,一来因为松阳书院是距离青州府学所在地益都镇最近的书院,二来因为松阳书院的执教塾师钱启端手下出过无数金榜题名的举子进士。其点石成金的能力可谓是远近闻名。
正因为如此,这小小的松阳书院可不大好进。去松阳之前段慕鸿就问过谢妙华,以外祖父谢长垣的身份,怎么有能量让段慕鸿进的了这远近驰名的松阳书院?
她可不信段家老太太给自己脸上贴金的鬼话——“鸿儿能进松阳书院,都是人家钱先生看鸿儿祖父的面子才给进的。\"
鬼扯,段慕鸿心想,我祖父是段家历代以来唯一一个没中过秀才的当家人,且不说他去世时钱启端还在隔壁莱州府求学。相隔数百里,就是梦中神交,那距离也会影响梦的质量啊?
她问母亲松阳书院为何收下自己,得到的回复却是令她大感意外——原来那日谢长垣留了个心眼,对清河县傅家突然结交段氏颇有疑惑,便让小儿子去打听。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傅家二公子傅行简中了秀才时,打青州府学来的送喜差人随口提起上一家送的是乐安县段慕鸿。这一说倒是引来了傅夫人谭氏的注意,遂想起昔年情谊,叫人给段家送去了礼物,做个结交之意。
听说段慕鸿的舅舅谢泫打听此事,傅家便干脆同谢家也接上了联系。又听谢泫说段慕鸿想去松阳书院读书,傅家老爷傅兴斋便道:“这正好,我家的两个小子也要去松阳书院听学。前几日已同钱先生打过招呼。我这就让人修书一封送过去,说明段家哥儿也想去念书。段家哥儿神童之名在外,想来钱先生一定很是乐意接纳的。”
“傅老爷真是个大大的好人,活该人家赚那么多钱!”吉祥说。段慕鸿坐在马车里点了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傅老爷人这么好,又对我有如此大恩,到了学堂里,我一定得跟傅家公子结交一下才是。”
松阳书院坐落在山上,地方不小。段慕鸿到时,正好是院中学生们作罢早课,在院里休息的时间。穿着各类服色的学生散落各处,年龄从类似段慕鸿这般十三四岁的,到头束冠带,腰悬玉佩的青年人都有。几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儿似乎正在争论“格物致知”的问题,你一言我一语,辩的面红耳赤喋喋不休。直到院里的一位塾师从后面学堂里出来,站在廊檐下轻咳了一声,他们才迟迟疑疑的闭上了嘴,一齐回过头来看向站在门口的段慕鸿和吉祥。
“小生唐突,初次见面,打扰诸位论道了,”段慕鸿低声说,声音又轻又哑。
院中为首一人挑了挑眉,对着他微笑起来:“无妨无妨!阁下便是乐安来的段慕鸿段公子吧?我们正在说‘格物致知’究竟对不对,然而僵持不下,谁也说服不了对方。阁下可有高见?”
“巧了,”段慕鸿说。“方才在车上我还在读《四书集注》呢!”
塾师制止了他们一触即发的辩论,并向院子里的其他少年介绍了段慕鸿的身份。末了问一句:\"段公子可取了字没有?告知我等,大家平日里称呼起来也亲切些。“
“取了取了——”她连忙道。“表字雁希,离家时长辈刚给我取下的。”
“雁希?”那年轻塾师轻轻点了点下巴。一旁早有好事的学生笑道:“可巧了,我们这儿前几日刚也来了一个‘雁字辈儿’的,诶?他上哪儿去了,怎么不出来见见你?”
“伯昭,不得无礼,”塾师冷声说。一边回过头去四处张望,愣了两秒方才恍然大悟般的道:“傅雁声呢!他怎么又没来听早课!”
呼啦的一下,众人立刻做鸟兽散。大家都窃笑着往后跑去。段慕鸿站在门口愣住了,不知作何是好。那塾师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过身来对段慕鸿道:“鄙姓钱,钱瑞龙。是这里的塾师。雁希,你外祖父已经关照过了,我找两个人带你去你的屋子,先把东西放下再说。”
段慕鸿由一个男孩儿和他的小厮领着,带了吉祥,转个弯进了书院后面的桃林里。松阳书院独占了一个山头,学堂所在的书院后面是一大片树林,学生们的住所就围绕着这园林而建。林子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一条松阳本地的河水叫做松溪的,发源山顶,穿林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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