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大家不是说好了,要分家的吗?一起商量好了的事,怎么说不分就不分了?”

谢妙华在阴阳怪气。或者说,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阴阳怪气一些。这对她来说可太难了。此刻她甚至有些羡慕叶云仙可以随时随地的阴阳怪气的本事,可她实在是学不来。

段老太太坐在上首,整个人如同苍老了十岁。精气神统统大不如前了。这也难怪。老太太知府家大小姐出身,父亲因为好面子重承诺,跟自己当年同科的故交指腹为婚,这才把心高气傲又一心嫁贤婿的女儿嫁给了一文不名,除了吃喝玩乐之外什么都不会的段家大少爷。段家老太爷膝下三个儿子,一个赛一个的不成器,都躲在家里坐吃山空的靠祖产度日。段老太太当年嫁进段家时曾天真的以为,自己的夫婿起码能考个举人罢?可没想到最后,夫婿没出息到连个秀才都没考上。

没有功名,虽说教人心中羞愤。可这也罢了。偏偏段老爷当年被段老太太看得紧,于女色一门上不敢沾染,便寄情于赌博,豪赌半生。愣是把老子留给自己的三百多亩田产赌的只剩下不到一百亩。险些将段老太太气的要跟他和离。只是最后碍于众人劝阻,丈夫哭求,这才作罢。

没想到,熬死了不学无术的丈夫,如今这个儿子更过分,将家财铺子蛀蚀一空!怎能不让段老太太气闷!

“母亲!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分家是大家说好的是不假,可大嫂如今要来分我和云仙的田产和宅院,她这是········大嫂这是要把我们一家三口——不,一家四口往死里逼呀!”

段百山哭丧着脸,想让自己挤出一点泪来博取同情。一边告状一边用眼睛偷瞄母亲,同时嘴里还不忘装出悲声。

谢妙华冷笑一声,身体向前微倾道:“二弟,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我哪里是要分‘你的’田产宅院?你把那原本应该分给鸿儿的铺子和银子都输干净了。若是还按昨儿的分法来,这明明——你是要把我和鸿儿,还有刚过门的湄儿都逼死啊!”

段百山语塞,一句话也说不出了。段老太太则低头看了他一眼,心中恨铁不成钢,然而又很愤怒,愤怒这不成器的东西几乎把自己养老的本钱都快败光了。

“分——分家·······谁说不分家了?”她虚弱的说。但心里却在绞尽脑汁想着怎样才能既保住她身为一家之主的体面,又能不让谢妙华分走段百山的房子和地。

“对啊,母亲,”谢妙华起身道。“昨儿不是说分家吗?儿媳想着您身子不大好,今儿不好打搅您,就想着跟弟妹和二弟商量商量,把家私合计合计。”

“大嫂,你那是合计家私吗?”叶云仙用哭泣般的调子埋怨道。“你那是要把我们二房逼死!”

“二婶您······”段慕鸿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脸震惊的望着叶云仙。后面跟着同样一脸震惊的老二房老三房几位老太太和婶子。

“二婶,分家这件事一开始是你提出的,祖母既然同意了,我和母亲就不好说什么,可你如今为何又要怪罪于我母亲?难道赌出去三间铺子,赔掉白银上千两的是我母亲吗?”段慕鸿语带悲愤。

“段慕鸿!”叶云仙和段百山急了,两口子几乎是异口同声。互相对视一眼,他们又同时回过头来瞪着段慕鸿:“大人讨论家事,你一个小孩儿家家的,插什么嘴!”

“书读了吗?就在这里胡搅蛮缠?”段百山冷笑着说。一旁的叶云仙哼了一声,虚张声势的架起肩膀:“真不知道大嫂是怎么教养你的,竟将你教成这——啊!”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谢妙华悄无声息的走到她身旁,将响亮的一巴掌打在了她脸上。

“叶云仙,”谢妙华轻声道。“我自认没亏待过你。可你为何······你为何·······”

“那三家铺子是百川留下来的。他命不好,走得早。然你可知那三间铺子的一砖一瓦,一石一木,都是他的寸寸心血啊!他那年从学堂里回来时,老爷子刚走,家里的田产只剩不到一百亩!百山要考秀才老太太因为操劳老爷子的丧事生了病!整个家里一个能顶梁的人都没有!百川······百川他硬着头皮咬牙把段家的重担接下来,拿着老太太变卖首饰的钱去街上开了第一家货站。后来赚回了本,才赎回五十多亩田地。可那时候他才多大,他也不过十七岁!他本来是要去考举人的!可家里家道中落了他能不管吗?所以他只有回来!开了铺子,接过担子。那三间铺子是他一手开起来的,那是他的命!”

谢妙华说到此处早已泣不成声,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三房大少奶奶见状连忙拿出一条手帕,走上前来低声安慰她。谢妙华接过手帕擦着泪,口中沉声道:“铺子是百川开的,我才疏学浅也帮不上他忙,不配拿这铺子居功。可我起码知道,人家付出心血经营了的东西,未曾经手的旁人,没资格替人家把这东西典出去!”

“大嫂这我都知道!”叶云仙急道。“可你也不能打我啊?咱们有话好好说,铺子的事是我和百山不对,百山不也是想着·····他这些年功名功名考不上,经商做事又不如大哥伶俐。若是能靠着豪赌给家里赚回来那二百亩良田,也算——也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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