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射课总是习武之人的天下,偌大的演练场,仿佛有人划下一道线。
一面是热火朝天,教习未至,人已活动开的郎君们,一面是缩着脖子,呆立不动,肩不能提,手不能挑,只有吹风份的娇贵郎君和小娘子。
丙班的同学们一个个面露菜色,苻令珠混在其中,神采奕奕,简直就是个异类。
他们更讨厌她了。
不管他们如何想,苻令珠半强迫半哄的带着苻汝真在原地做起运动来,一会儿伸伸胳膊,一会儿拉拉腿。
这些动作都是她前世偷师学回来的。
没做一会儿,苻汝真脑门上就冒了一层汗,脸蛋红扑扑的,再看苻令珠,相当认真专注,汗滴落在睫毛上都不曾擦一下。
她的身子还是太娇弱了些,往常每天随便做的运动,如今做上一遍都觉如此吃力。
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带着堂妹好好锻炼身体的心思。
一套动作做完后,苻令珠动了,她主动打破了那道无形的屏障,跟苻汝真道:“跟上,今日教你射箭。”
不说丙班的同学们瞪大了眼看着她们两个,就说对面之人已经轰然笑了开来,随着打闹之声传入耳的还有他们的私语。
“小娘子莫不是看上了我们中的谁?”
“那肯定是我!”
“不要脸的!”
苻汝真羞红了脸,在原地跺了跺脚,看着没事人一直往前走的苻令珠背影,跟了上去,二人直接越过那群人,走向射箭场。
被她们越过的郎君们,哄笑声音更大。
直到一道带着点怀疑的声音响起,“我怎么感觉,刚才那个小娘子是和沛笙有婚约的苻三呢?”众人就像被掐住了喉咙般,骤然安静下来,还惹得苻令珠回头望了一眼。
这一眼,吓得他们集体后退三步。
苻令珠挑挑眉,也不管他们,只带着苻汝真往前走。
“真真的是苻三,她不是太学天甲的人吗?怎么在丙班?”
“我倒是有听他们念叨一嘴,说她这次季考从甲班掉到丙班,你们说她都是能拿全甲的实力,到丙班她图什么?”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有人瑟缩着问道:“刚才谁说她看上我们中的人了?”
“谁说了,你看我干什么?我可没说!”
“咳,沛笙来了!”
集体噤声,宛如雕像。
王易徽是被教习唤过去,商议即将开始蹴鞠比赛事宜的,因此几人来的晚了些,到了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演练场太安静了。
毫不夸张的说,风一吹,有回音。
“呜……呜……”
就像他们心底发出的最真实的声音。
几乎是一眼,王易徽就越过他们捕捉到了苻令珠的身影。
她头戴幞头巾子,穿着一身火红的窄袖绑腿胡服,俨然男子装扮,但你仔细瞧去,她腰间系着比旁人还要宽两指的皮腰带,勾勒出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又能轻易让人发现,是个小娘子。
大堰风气开放,小娘子穿男装,已成为一种风尚。
整个演武场,穿红的人不少,但她是最夺目一人。
国子学天甲班的同学们,都有些怵他,明明他们也是天子骄子,但男人崇拜比自己厉害的同类已成为本能,他们下意识就围着王易徽站了过去。
大家想同他说话,可往日里一碰上那张冷冰冰的脸,就什么话都说不出了,今日能明显感觉到,虽然脸一样冷,但气势不一样,不像以往,任谁都靠近不了。
都是聪明人,从他的视线,就能发现他是在瞧苻令珠,这不易察觉的改变,因谁而起一目了然。
有大着胆子的问道:“沛笙,那位可是扬言要同你退婚,又改了主意的苻三?”
王易徽淡淡瞥了说话那人一眼,只把那人看的想找教习保护。
“不是。”
不是苻三?那人摸摸头,他见过苻令珠的,长得那么好看的小娘子,整个国子监也没几个,不能记错啊。
而且前日两人不是还比试来着,他还记得第三场没比完。
就在他们疑惑中,王易徽道:“我与她婚约将成,待从国子监毕业后就完婚。”
完婚?
不只他们,连教习都蠢蠢欲动想听后续,他们两人的婚事闹腾的,国子监谁人不知,前日的比试还历历在目,怎么今日就不退婚了,真不退婚了?
难不成真如苻令珠所言,所做之事只是为了吸引王易徽的注意?但谁家要嫁人的小娘子,乐此不疲的同未婚夫争高低,确定是成婚,不是结仇?
说话的人,笑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有人想拍王易徽马屁,“叫苻三处处惹你不痛快,等成了婚,沛笙你还不是想怎么收拾她,就怎么收拾她。”
附和的人道:“成天和沛笙比着来,她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
“即使她母亲是苏家人又如何,还不是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了,能嫁给沛笙,是她三生有幸,还敢挑挑拣拣。”
“就是说,成婚了,想怎么拿捏,还不是沛笙你一句话的事。”
他话音未落,一道穿透空气的声音响在他们耳边,众人寻声望去,只见箭靶中心位置俏生生扎着一箭。
而此时的射箭场,只有苻令珠和苻汝真两人。
除了王易徽,所有人咽了咽口水。
十分会看人下碟的国子监天甲班学生,话音一转,“嫂嫂,挺厉害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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