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几乎和凤冠被毁的消息一样让人吃惊,除了沈绎,在场的匠师们不是呆住就是脸上显出不安来。
一个二八少女,张口就说要修复凤冠,除了荒唐,不信任也是正常的。
沈妙妙自顾自地走到长长的桌台前,她目光扫过各式各样的工具,抬手将其中一把黑亮锋利,刃面窄小的錾刀拾了起来。
长桌尽头,立着的木架上横放着一块墨石板,那是一块类似黑板功效的展板,上面贴着一张草纸,画着一只宝相生莲的簪头样式。
大概为了让所有工匠都方便看到制作物品的款式,所以才立在这里。
沈妙妙走过去,随手拿过一旁的一张淡黄色空白纸张铺在上面。她拇指、食指、中指握住錾刀,油静光泽的细长刀杆架在虎口。
刀尖上方最为锋利的点刃轻轻滑过薄薄的草纸,动作干脆,线条凌厉。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丝毫看不出这行云流水的执刀动作是出自一个柔弱姑娘之手。
很快,衬在墨石板上的纸就被划出一笔笔或笔直或弯曲的线条。
工坊内所有人都注视着她,有人盯着她毫不迟疑的刀尖落点,有人注视着很快跃然纸上的图画,有人则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
沈妙妙勾勒完草图,收回手时,望着手上的錾刀忍不住称赞道:“这刀精巧锋利,怪不得我家二哥同我极力夸赞呢。”
说着,她转头看着陈匠使,温声恭维:“利器配精工,再适合不过。”
那陈匠使目光始终落在她用刀尖勾勒出的草纸上,那上面只简单画了个平面图,冠的正中赫然留下了一块三角状的空白。他陷入沉思,只面无表情道:“这刀不是老夫的。”
沈妙妙一愣,一直站在老人身后的那个青年忍不住低头尴尬地轻咳一声:“刀,是我的。”
那边,被无视的许州正却不干了。
“沈三娘子,您这想法是不是有些天真了?这凤冠可不是您随便就能拆了的绣工,说改就能改的。”他眼见着沈妙妙放下錾刀,又去观察那凤冠,根本无视自己说话,不由地怒道,“知道您救兄心切,可这文思院不是您能胡闹的地方。”
他说话的节骨眼,那边的陈匠使也动了起来。他仿佛看不到许州正难看的脸色,走到墨石板前将贴在墨石板上的纸张取了下来。
薄纸拿在手中,他却先看了一眼墨石板,光洁的石板表面没有丝毫划痕。
他用手指一抹,再次确认了一遍。
随后,仿佛不敢置信,老人下意识地瞧了一眼那个精瘦的青年。青年与他对望,也是双眼一亮。
底下的匠师们也忍不住纷纷低声议论。
能进入文思院的手工匠师们,哪个不是身怀绝技,虽说擅长并不相同,但錾刀谁都用过。
这刀可用于刻金银雕玉石,用得出神入化的,在金箔上下刀如笔也是有的。
但他们第一次见到能在纸上将錾刀用得如此精妙的,那是手感、力度以及控制力都要极好极精准的,就是他们这些工匠也不敢说能在纸上用刀后,不在墨板上留下一丝痕迹。
惊叹低语此起彼伏,许州正的阻拦之词逐渐被淹没,听起来微弱苍白。
沈绎收回含笑又惊喜的眼神,恢复神色对许州正道:“许大人,既然有办法恢复凤冠,试一试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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