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昭突然提出要改制这支丹凤簪,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只有一个人更多的是震惊。

郑元英原本还是满脸欣慰地看着自家女儿在这宴席间侃侃而谈,但到了此刻,无论是事态发展还是她女儿沈玉昭的表现,已经大大超出了郑元英的预料。

她的女儿温柔娴静,何时有过这种气势凛冽、锐气磅礴的样子?

一旁的苏茗雪见到母亲的异样,却是能理解的。她此刻虽面上镇定,心中却也颇为震撼。

之前只是听夫君和她讲述了妙妙在文思院里一气呵成的言行举止,是如何俘获了匠使和匠师们的肯定,又如何堵得那监官哑口无言的。她当时只是赞叹,却根本不像现在这样心潮澎湃。

大病之后,妙妙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像是蒙尘的珠子开始散发光芒一般,让人移不开眼。

母亲大概还没能适应这种变化,不过苏茗雪倒是很喜欢妙妙现在的样子。

有人喜欢,自然也就有人讨厌。

崔灵心眼看着沈妙妙乱说一通后,竟然提出在改制那凤簪,顿时心中冷笑。

刚才不过是凭了一张嘴,华而不实地摆弄了那么两下,就好像她沈玉昭如何地出类拔萃了,说到底,不过就是花言巧语的欺骗手段。

她全然当做刚才没有被教训过,再次露出笑意:“也好,既然三姐姐说这簪子一文不值,那灵心就全听三姐姐的,全看姐姐要如何改头换面,将这簪子起死回生了。”

沈妙妙听着崔灵心那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根本没有回头,立在厅中央望着永安公主。

赵棠华也没给崔灵心一个眼神,她面上倒还算温和,再次认真地打量了沈玉昭后,柔声道:“可需要什么工具,我派人找来?”

“工具倒是不必,有一张方桌即可。”

听她说工具都不用,在场看了许久戏的观众们也无不惊诧,她要改制簪子,连个趁手工具都不用,那要怎么弄?

众人伸长脖子,看着侍者抬着方桌入内,摆在沈玉昭面前。她接过侍者递上的蒲团,跪坐其上,将丹凤簪孤零零地置在桌上。

随后,她突然抬手,将一支并不显眼的珠簪自她发间抽了出来。

那簪头只有一颗色泽淡雅的绿松石,却不像往常配珠一般浑圆,而是略微修长,比椭圆形还要小上两圈。

说实话,这簪子实在有些过于普通,戴在头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少人心里也犯嘀咕,这沈三娘子既然是一把好手,怎么自己戴的簪子却平平无奇。

沈妙妙将那珠簪握在手里,暗自感慨:想不到它竟然又派上了用处。

这珠簪自从上次被她应急充作画笔又涂又勾,可谓是“元气大伤”,前几天有了时间,她便又重新打磨了一番。绿松石珠子虽然小了些,但磨得光滑有型,另有一番别趣,就是银质簪身因为太软,不得不重新换了。

因为从陈匠使那里得到了一点材料,她干脆将这细针簪柄的材质换成了结实耐用的黄铜。簪柄尖端依照钩针头的形状制成了回钩带刃的样式,为了不伤到头发,延长了回钩的长度,在回钩与簪柄的交接处,刻出一道凹痕,别住回钩。

这样平时就是一支正常的簪子,而关键时刻就能拿来做另一种用途了。

打开回钩,握住簪柄,沈妙妙翻转过来那支丹凤簪,将尖端伸进那凤羽末端,用回钩勾住一根金丝,毫不犹豫地一扯。

金线被快刃斩断,由金线串联在凤羽前后的宝石珠子噼里啪啦散落于桌面。

座上的永安公主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她明明瞪大了眼睛,却似乎错过了最精彩的画面,于是干脆起身离席,亲身到了沈妙妙的近前观看。

公主能随意走动,其他人可不敢逾矩,只得各自伸长脖子,紧盯着那螓首微垂的身影。

沈妙妙动作干脆利落,须臾之后,四根凤羽上的珠子全被她拆了下来。

只不过金线已断,永安公主在一旁咂舌。这可谓是破坏性的修整了,沈三娘子除了一根细薄的簪子,连根替换的金丝都没有,这要如何重制。

不光是公主,其他人看清楚后也是一头雾水,刚才清音朗朗的沈三娘子难道要自打脸面不成,她又是展示又是一番论断,看着确实有些真本事,但可别真到了手上,远不如她嘴里说的那样漂亮,那可就尴尬了。

沈妙妙可没心思管周遭都是怎么想的,她全神贯注,拆完珠子,又用簪柄挑出四根金线。那金线本就是前后一根,被穿插别进凤羽的间隙中,此刻拆出,便又恢复成了一根细长的金丝。

沈妙妙将每根金丝自末端绕着黄铜簪柄缠上一圈,随后紧贴细细的簪柄猛地一扯。曲曲弯弯的金线立即变得又顺又直。

赵棠华看着沈妙妙熟练地将四根金丝整饬好,那双细白柔荑虽然娇嫩,但那毫不拖泥带水的精准动作,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

弄完凤羽这部分后,沈妙妙将簪子平放在桌面上,又将方塔一般的垂坠珠帘捏在手里。

她仔细地翻转了一下珠帘,心中有了计较,钩刃伸进珠帘缝隙中,轻轻一扯,串着细小的珍珠的绞线就断开了。

“方塔”断开,瞬间变成“瀑布”。

也不知是崔娘子不懂,还是工匠实在被逼的没办法,这垂坠珠帘流苏没用交织编成,反而是三串各自穿连而后又系在一起,卷成了厚厚一层。

截断珠帘,重新封尾,沈妙妙这才放下手中的工具簪。

她将散落的小颗珍珠攒到一堆,和之前那堆宝石并排置于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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