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子!你根本不是娇弱的小猫,而是一个野兽。哇!”信子手指弯曲,在耳朵边举起,做出一个鬼脸。

她从小就是很乖的孩子,从她出生开始,父母亲就很喜欢她,的确,那雪白雪白的模样让人喜爱啊!谁会不爱呢?一个纯洁的婴儿,一个上天的恩赐,完美无瑕啊!我听说她出生的时候雪下得很大,母亲后来总爱开玩笑:

“纪子啊!真白啊!那时我还担心如果她掉进雪里面怎么办,我肯定找不到她。她就像一个雪娃娃似的,可爱极了。她很听话呢,半夜从来不哭闹,很多和我一样生了孩子的邻居来跟我诉苦,半夜给孩子喂奶真是太痛苦了,只能闭着眼睛,实在太困了。家里的男人们被吵得不耐烦。

“我得意地笑着告诉她们,我们家纪子从不大晚上哭闹,不过,唯独一晚。那天,大概凌晨两三点,这孩子突然大声哭起来,我不知怎么了,摸摸她的额头,可不是吗?烫极了,她发高烧了,我和你们父亲赶紧让人请医生来,最后总算救过来了,医生说再晚一点就救不活了。纪子身体一向不太好,我想跟那时有关。而且有时候她不爱说话,我真担心她。”

姐姐纪子,美丽、恬静,如果你要问我有没有觉得父母偏心,或者嫉妒她,我可以认真诚实地告诉你,我曾经这样过。那时,我觉得她过于耀眼了,尽管我深知我的出生带给父母前所未有的欢喜,但是,我依然如此。

我的心态是什么时候变化的呢?我也不知道。

总而言之,突然有一天,我觉得我喜欢纪子。这是一个过程,绝不是一蹴而就的。我尊敬她,有时甚至崇敬她,她看了很多书,懂很多人情世故,所以她讨厌这些东西,她会做很漂亮的衣服,她会剪纸,她会弹三味线,会一点古琴,总之,她兴趣很广泛的。一个围绕艺术的女孩子,一种在世俗却置身事外的感觉。

她好像在寻找什么,一种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虚幻的东西,她跟我聊过很多次,我给不了她答案,只是鼓励她继续寻找。

如今看来,她可能在寻找着某种生命的意义,爱与恨,生与死。

那种东西让她恐惧、焦虑、好奇、勇敢。

我觉得她这样都是无聊搞的,于是带她出去多看看。

回来,她依旧是沉思的。

她在房间里阅读,我是陪着她的,无数个安静的夜晚。

说到这儿,信子哭了,她的眼泪是无声无息的,她并不为此感到窘迫,而是自然地掏出手帕拭去泪水。

智子和我,很动容,却没有说一句话,我们有无言的默契,不想打断她的回忆和感觉,那时候,一种年少的懵懂与单纯还有与亲情的融合。

其实,我也是没事可做的,有时候,就和她一起读,我们经常因为观点不同而激烈争论,互相压制,却并不因此生对方的气。

寂静的夜晚,我们点亮那盏有罩子的蜡烛,开始读书,一直读到我们眼睛发痛,然后我们默契地把烛火吹熄,躺下,或者就在黑暗中坐着,有时候天气很热,空气中还有蒲扇“呼呼呼——”的声音,我喜欢那声音,总觉得纪子就在我身边。

有时候,我们爬起来,坐在外面乘凉,属于两姐妹的安静,夜空很深,像个无底洞,点缀着无数闪耀的星辰,放出璀璨的光辉。偶尔,我们就这样睡着了,醒来时,已经第二天清晨。

翌晨,薄雾冥冥,一切便开始了。

我不得不说,人有了消遣之后,似乎有了打发时间的东西。

我们家的一个下人——近藤千春,她的女儿叫近藤香织,小香织已经在这里待了五年,因为身世关系一直被家里人欺负,我曾跟纪子说过,要把小香织带过来留在身边使唤,可母亲知道后不同意,说一个清白的女子如果身边有一个母亲不干不净的孩子,不行。

说实话,我们对他们的痛苦是不了解的,毕竟人类的痛苦无法感同身受。

我听过抗战老兵讲过以前的事,他们大多讲一点就讲不下去了,无言的沉默,多少伤痛,是他们不忍提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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