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那位神一声讥笑,人形彻底没入浓缱妖雾中,黑月蓦地暴涨,它高如长山,人群发出一阵惊呼,有人差点腿软地掉下水去。江风媚立马喊道:“这些都是幻术!不要相信!”

可到底并非符师,客船四周听得几声噗通,有人游在水中,“我要上岸……我要上岸……”他们嗓子暗哑,甚是惊慌失措,手脚并用只剩下向生而逃的唯一念头。

沈青昭赶紧去救人,船下有鬼草上浮,它们闻声而来,一道符打入水中!

“咕咚咕咚——”

又再次沉下去,只要这群符师在菟丝子就无法作祟,它赖在这里不走,纯粹就是想恶心她们!

“江上的月亮只是幻术,水下才有危险,大家绝不要跳下去!”

她在甲板上传话,人群中,一抹绿衣似柳条般来回穿梭,带得春夏微香,少女的声音不知为何,充满了令人笃定的力量,船客们逐渐感到心安。

听闻那二字,卫坤仪低下头,黑发不经意遮住眼帘。雪山,幻术……她今夜,内心似乎总在被反复撕开未愈之疤,血淋淋的,溢出黑色的血。而沈青昭对此,却一无所知,莫不如说,她像不认得她。

圆月遗世,本该白,却成黑。真理非真,天地颠倒。

卫坤仪隐生某种淡淡的情绪,但还好,她立在船栀之上,不被任何一个人察觉。

她一定是做错了什么,才遭受了这种事。

就像有人一出生,就遭受嫉妒而永恒落于黑暗之中。

鬼持着赤色的矛盾来击退她,人透过火焰的镣铐来祈祝她。人们将她的特殊奉若明珠,却在知晓那可能与妖邪有关的一刹——她从天庭,跌入空无一人的牢狱。卫坤仪所待雪山,就是牢狱。

“你为何一人在此?”

回忆中是熟悉的少女,那问候,正在身后船上游走,传递给同样等待帮助的可怜人。只可惜,她不是在对她说。

卫坤仪抬手,抚住额头,她生得细汗,清冷面庞笼罩一层抹不开的淡惆。为何自己所见之人,竟像从未见过那般闲谈?而那个雪山高地,也绝无第二人曾经出现,少女像神,又非神。

一壁,黑洞,长白雪山。

她日复一日地想,这难道是思念人至极才生出的幻觉?

疯了?没疯。

在数不清的年岁中,她见过竹蜻蜓,见过养父母,见过青面獠牙,见过阿鼻地狱,见过皇后……原来,见过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也没甚稀奇的。

一定,一定是她做错了什么,才招来这种罪罚。

卫坤仪头蓦疼,无数个黑暗中想不通的事又回来了,如沈青昭所言,他人提起时,单那桩事不会叫心肉发痛。是他们的态度,愧疚,叫自己一刹难受。那么她这深藏于心,反复质疑自己的往事,便是想起,已无动于衷,可只有……人们一次次无意提及,却从她身旁走过,根本不曾在意她,可否难受时……她再次掉进一片无尽黑暗之中。

“卫大人?”

北狐厂有人留意到了,他们从未见过卫坤仪这种情况。她似在……头疼?

鬼菟丝乍然散开,黑月持续飞快膨胀,有人不适,有人闭上眼,姑娘小孩们哭声不绝,还有男子差些昏死过去。

“法无有我,离我垢故。”神在头顶轻声回响。

似得了赴死令,它们一波波冲涌上去,啃噬在船尾,不受结界保护的那几条客船摇摇晃晃。哗啦——河浪翻腾,有许多人本就晕这顶天巨月,他们掉了下去,顿时呼声一片。

“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啊!”

“扔绳子扔绳子!”

黑月遮天蔽云下,此间,一切都是冷色调。江上生起薄薄妖冶之光,客人在水泊艰难地挣扎,“救救我!”冰冷冷的铁青色月光拍打人脸,鬼魅浮沉。

神之眼,就立在远方,看苍生受苦,无动于衷。

“我们人手不够了!”殷驰野飞快命鹰救人,他们殷家就来了十人,江风媚额汗淋漓,她与望月台数人正在一齐设阵:“殷公子,我们若分出人来,就不能早一步走出这里了!”

“狗改不了吃屎,这妖怪一心想做神也要杀人……”殷驰野低声咒骂,它不会威胁到他们,却能用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客人来找麻烦!

要布阵,要救人,无论那桩都腾不开手。就在此时,忽然间水中扑腾的人不扑了,哭的也不掉泪了,万众俱静——

“怎么回事?!”

整条江上死寂无声,人们呆愣,面无表情。漆黑黑的瞳孔失了光,他们似被什么操控住了。

殷驰野道:“不好了!!风姑,这个菟丝妖怪把他们都变成了傀儡!!!”

江风媚正专注破阵,她满背大汗,慌张地抬头:“怎么可能——”

可,这一切都是真的。静,太安静了,掉水中的人都漂浮着。

殷驰野开了灵视,半晌,顿时一阵酥麻从头至脚!没有傀儡术的丝线,一切——什么都没有!

这时从船栀上响起一个声音——

“是我。”

众人抬头,只见沈青昭正立在那上头,她面前飞升一符,正熊熊燃灵,殷驰野不敢相信道:“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沈青昭道:“惊魂符。”

江风媚闻言一怔,她仰头,看着黑夜下的少女:“李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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