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月尚不清楚谢翊是如何比上一世提早那么多醒来的。

但此时此刻,她很清楚,她唯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

走到谢翊面前,往他脸上啐一口,并且直白地告诉他,活着并不好,她简直恨不得他当场死去才比较好。

当然,对着未来睥睨四方、权利滔天的辰南王,闻月压根没勇气把这句话说出口。毕竟病猫要杀死一只蚂蚁,简直就是抬脚的功夫。闻月不会武功,估计一拳就被他了了命。

所以,向来识人眼色的闻月当下便决定,还是乖乖伏低做小好了。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却不慎对上他的眼。

闻月很难形容此刻的感受,原本他病着、闭着眼照顾他还不算为难。可如今,他用着前世里那样星辰璀璨的眸子瞧着她的时候,避无可避的她,竟不知为何觉得心虚。

她佯装无所谓地笑笑,随后抬手给他作揖:“恭喜。”

“恭喜什么?”反轮到他愣了一下。

“恭喜您活着呀。”她朝他笑得很甜:“您刚不是说活着真好嘛。”

他抬头望了眼闻月,有片刻的失神:“确实。”

随后,闻月朝他郑重其事道:“你受伤落水,我是给你看病的大夫,我叫闻月。”

“是你救得我?”

“不是。”她赶紧撇清干系:“是村长之女巧儿救得你,她付了钱让我救治你的。”

“是嘛?”

“确实如此。”

闻月仔细想了想,这既是这辈子两人的头回见面,她有必要把关系搞生疏点。于是,她下意识地,就想到了买卖关系。她说这话,意思也明了得很,钱是巧儿付的,她就是个帮工,有啥事儿你找她别找我。

印象中,谢翊向来是礼数周全,识人眼色的男子。上辈子要不是这样,闻月也不至于因他的体贴入微上了他的道。

如今她这般说,想必他也自能明白其中道理。

闻月暗自偷笑,觉得自己此法甚好。

哪知须臾之后,他反倒给闻月抱拳道:“救我未及医我恩,姑娘医我,便已是比救我更加恩重。”

上辈子闻月跟他洞房那会儿,也没见他给自己抱过一次拳。

如今换了一世,居然意外收获了辰南王的大礼。

要让他知道,刚在河滩那会儿,她有心拿石头送他上西天,不知他还会这么想吗?

要不是上辈子跟他出了夷亭村,见他将害他重伤之人全部诛杀,兴许当下她会觉得谢翊是个文弱书生,可真当见了那一幕,她才知道,谢翊是个杀伐果断、有仇必报的魔头。

思及至此,闻月很是后怕,她尴尬笑笑:“公子言重,言重了。”

身后食物烧焦的味道愈发浓郁,她忽然反应起来,刚锅里烧焦的青菜都一直未盛出来,如今还在锅里,怕是已烧成炭了。

她赶忙揭开锅盖,那烟透了风,直冲冲地往她脑门上吹。

“咳咳……”她连咳了好几下。

与此同时,他漫不经心地低哑嗓音从她身后传来:“在下谢翊。”

闻月一愣,上辈子她救他时,尚带着防备心,一直未将真名告知。后来,闻月跟他上了马回了京,他才和盘托出一切。

这辈子,怎地谢翊竟如此轻易地将姓名告知,到底是哪儿出了错?

尚且不论何事出了错,闻月反倒感觉甚是轻松。谢翊身上发生的一切,倒与前世不同了,是不是说她的命运定然会有所改变?是不是只要她步步谨慎,定能逃过二十岁沉趟的命运?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就让闻月满心雀跃。

想到这儿,她忽然起了玩心要逗一逗谢翊。他如今深受重伤,流落山野,定然谨小慎微,不敢透露身份。

于是,她拿起木铲子,往锅里铲了几下,装作不经意道:“谢翊这名字,怎么听来如此耳熟?”

“姑娘在那儿听过?”

“哦,对!”她举着铲子,欢欣地翻了个身,面朝向他:“公子运气甚好,仔细想来,倒是跟威震四方的辰南王世子谢翊重了名的。”

可刚说完,闻月又后悔了。

她与谢翊早没了前世的情愿,即便是有了前世情愿,他亦不会对她有半分怜惜。如今他落难至此,要被她知道了他的身份,岂不是要杀她灭口?!

光是想想,就叫闻月害怕。

正当她犹豫着,要如何将这句话囫囵吞枣地糊弄过去时。

谢翊却掩袖笑了声——

“在下正是。”

“哐当——”

木铲子落了地,闻月整个人眼睛都瞪圆了。

这一切明明就跟她推理地完全不对盘,这可如何是好。正当闻月怔愣之际,她的膝盖比她反应更快。她立马跪了下去,学着从前王府里那些仆从的模样,朝他跪拜:“民女拜见世子殿下,世子殿下千岁!”

见此情形,谢翊似乎楞了一下:“你身居乡野,竟是知道宫里跪拜的规矩?”

“民女不知。”习惯出卖了她。见此情形,她假装镇定道:“民女最喜听那茶馆评书,里头有言宫中跪拜之礼,民女不知真假,便来一试。”

“你很聪明。”谢翊满意道。

他把她扶起来,闻月见势,佯装不经意地问:“可否需要民女替殿下通报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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