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翠儿局促地捏着掌心,心里忐忑不安。她以往从不曾到这等府院门户来,也不愿意来。那些“高贵”的老爷太太公子小姐,甚至连同府上佣人都瞧不起雷翠儿这样的贫贱百姓,何必自取其辱?何况本也没有登门的缘由。

这次却不同。在醉贤楼时雷翠儿听得赵麒年说“赵贤公子”体弱,向来不大能出门,虽然仅是一句话,说者无心,但雷翠儿不知怎的却记进了心里。她自然不会对赵贤公子这样的人有什么想法,只是赵公子于她们有恩,偏偏雷翠儿手上有一张专治先天体虚的偏方,思虑再三,雷翠儿还是鼓起勇气来了。

她已经等了三天,门房都没让她进门,更不知道府上有什么赵贤公子。她打听了,说赵府的人都去东山进香,便想着,那赵公子想必也去了。雷翠儿暗暗抱着念想,一直就在赵府周边流连,今日终于等到了轿子来。

只是暮色之下,那个影影绰绰朝她而来的人,却让雷翠儿惊得目瞪口呆。

“那是谁啊,怎么像在咱们府上守着?”赵夫人随口一问,便有下人答道,“回夫人的话,那是个江湖卖艺的,不知道发了什么疯,非要找咱们府上一个叫赵贤的公子,小的跟她说了府上没这个人,谁知道那人不死心,天天来。”

赵羡词笑笑,“母亲,我去看看吧。”

“你去做什么,”赵夫人说,“既然府上没有她找的人,就找个人将她打发便是。”

“母亲,虽说府上没有叫赵贤的公子,但未必这人不是哥哥欠下的孽债,还是我去处理一下的好,免得败坏哥哥的名声。”

赵夫人听了这话才道,“你哥哥——你哥哥还有什么名声!那个混账东西——”话是这样说,赵夫人还是默许了赵羡词。

此刻赵羡词穿着水蓝色裙衫,纤腰不盈一握,纤步生姿,端庄有礼,站在雷翠儿面前,看着雷翠儿张口结舌的模样,忍不住掩嘴轻笑。

雷翠儿只觉得面前这人眼熟的很,无论如何也没敢往“赵贤”身上想,只是结巴道,“小……小姐,我……我是来给赵公子送药的。”她慌忙把揣在兜里动药方拿出来,“这……这是我家祖传的药方,调理身子用的。听说赵……赵公子身子弱,或许有用。”说着话,雷翠儿悄悄打量着眼前这个一言不发温柔笑着的赵小姐,越看越觉得眼熟。只觉得这赵小姐长得和赵公子一样好看,人也温温柔柔,让人喜欢的紧。

赵羡词接过她的药方,看雷翠儿一直偷偷打量自己,笑道,“怎么,才过了三天就不认得我了?”

“啊!”雷翠儿惊叫出声,“你!你就是——”

赵羡词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对她轻轻摇头,“不要告诉别人噢!”

雷翠儿震惊极了,“赵……赵小姐!”

“你已经在这等我三天了?”赵羡词问,“你哥哥伤势可还好?那位唱曲的姑娘呢?”

“好……都好……”雷翠儿依然处在震惊中,难以置信地自语道,“真没想到……您……您竟然是……”

赵羡词狡黠地眨眨眼,这才去看手上的方子,“你刚刚说这是你家祖传的方子?”

“是,是!我爷爷的爷爷曾救过一个大侠,那位大侠为了报恩就教了一套拳法,还给了一副调理身子的药方,专治生下来的体虚。”

赵羡词眼前一亮,“生下来的体虚也能治?”

雷翠儿用力点头,“有钱人家只能将养着,却治标不治本,我家这个方子却是能调理内气,内外兼治的!我和哥哥自小就用这方子偶尔调养,所以身体都比寻常人好。”

那岂不是能治秦牧云?!赵羡词心里一阵激动,“你这方子,能卖给我吗?”

雷翠儿连连摆手,“赵……小姐,您对我和哥哥有救命之恩,我就是特地来送药方给您的。况且这方子本也是得人恩惠,如今能对您有用,我们就很开心了。”

赵羡词闻言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问,“你们以后打算怎么谋生?”

雷翠儿说,“您给的八十两银票,给哥哥看病才花了一两七钱,剩下的够我们花很多年了。”

“打算做个小生意吗?”赵羡词却问,“你们现在年轻还能卖艺,再过几年耍不动了呢?八十两虽然对现在的你们来说很多,但一旦你们想找个地方定下来,是不是要买块田地?建个房子添置家用都需要钱,万一你哥哥再要娶妻——”赵羡词皱眉,“八十两,实在太少了。”

“八十两……够我们挣十几年了。”雷翠儿听得一脸茫然,“我……我们没想那么多。”

赵羡词轻叹一声,“要不这样,明日我便要和母亲进京,如果你们兄妹找不到好的营生,不如做我家护卫,可好?”

雷翠儿眸子一亮,随即又暗下来,摇头道,“以前,哥哥也找过这样的活。但不管怎样忍耐,总做不长久,那些人……欺负人,欺负……我。”官绅家的公子哥儿是这样的,只要看上哪个下人,弄到手不是难事。雷阿大既去府中做护卫,少不得要带着雷翠儿——没有哪家愿意找个女子做护院,雷翠儿只能跟着哥哥做个使唤丫头,但使唤丫头太容易被欺负了。

赵羡词听她言辞闪烁,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

“赵小姐,您是个好人,但翠儿没福分。”雷翠儿低着头,想到府上真正的公子哥儿赵麒年便不由一阵恶寒,忙坚定拒绝道,“多谢小姐好意。”

赵羡词斟酌片刻,又道,“如果只让你做我的护卫呢?”她说,“你哥哥也不必入府,我为你们寻个住处安置下来,以后,你们兄妹就跟着我,如何?”

看雷翠儿满脸惊讶,赵羡词又补充道,“你放心,以后你是我身边的人,我兄长自然不能动你半分。而且,少不得以后还要劳烦你替我教训他呢!”赵羡词笑道,“若论身手,你就是一只手都能将赵麒年打倒在地。”

“真的吗?!”雷翠儿抑制不住惊喜之色,“那……那太好了!”

“今日事急,我行李都已经收拾妥当,明日便要启程赴京了。”赵羡词说,“这样,你尽快回去问问你兄长的意思。今晚戌时一刻,我在府上等你。不管成与否,你都过来告诉我一声,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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