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在义父快要撑不下去、又已经没有力气阻止他的时候,就被喂进了义父的嘴里。
老头子总是在骗他,说这药贵比千金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结果自己明明吃了,却还是就那么死了。
只是最后回光返照,多了骂他两句“败家子”的力气。
剩下两颗药,他在一天前刚吃了一颗,在同伴突如其来的背后黑刀下死里逃生。
最后的一颗,进了这个小姑娘的肚子里。
他受童先生的恩,报在他的徒弟身上,也算是各安其所。
谢石淡淡地想着,就要收回手来,却意外地感觉到一点阻力。
榻上的小姑娘仿佛在睡梦中也察觉到他离开的意图,两只小手把少年柔韧的指掌牢牢抱在了怀里。眼睫乌压压地覆落下来,薄白眼睑后的眼珠微微地颤抖,谢石在片刻的恍惚之间,记起那是一双幼鹿一样清透的眼睛。
谢石沉默了片刻,感受到手上传来越来越大的力道,停下了抽回手的动作。
小姑娘仿佛得到了某种安慰,片刻的安宁之后,忽然口中喃喃地说话。
谢石斜坐在床边,房间安静,连透窗而入的风都温和,他听着小姑娘叫过了“阿耶”,叫过了“先生”,挣扎着低喊“先生快跑”,又在重新平静之后呢喃着轻语“我不喜欢那个珠花,我给阿耶买了个烟斗”。
她在无意识间说了许多的话,没有一声是“阿娘”,也没有一声是“阿弟”。
谢石静静地看着她。
她面色红/润,吐息有些烫人,是吃下去的药正在修复身体的正常情形。少年人的手被她枕在脸侧,恰好比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五官标致漂亮,像朵待时而开的花。
院中忽起的人声打破了屋中的静谧,往客栈和药铺去的人一先一后回来,集福客栈的掌柜嫂子是个风风火火的麻利人,进门来看了一圈屋里的情形,就明白了谢石的意思,又出去指挥伙计回客栈去烧汤烧水,拾掇寝具和饭食。
陈大夫拎着药箱,带着药童进了屋。
谢石稍稍用了个巧劲,被小姑娘抱在怀里的臂就像是一尾滑不留手的鱼,轻巧地退了出来。
陈大夫坐在杌子上,侧头凝神,捏了楚烟的腕关替她切脉。
谢石趁着这一点短暂的空闲出了房门。
大门口乍然响起一声尖叫,有女人高声指责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
集福客栈的伙计正站在门口,一板一眼地回话:“府上公子雇我们来照料小姐。”
束氏想也没想,果断地道:“不可能!”
她道:“阿烁哪里来的钱?何况阿烟又没有缺胳膊少腿的,怎么会忽然雇人来服侍!你们再不走,我就要报官告你们私闯民宅了!”
自从谢石一行人进了门就缩在正房里不敢露头的楚烁得了母亲的支撑,“砰”地打开门冲了出来,高声嚷嚷道:“就是!她带了些什么不三不四的男人到我们家里来,你们都出去,出去!”
他的话没有喊完,就被面色大变的束太太捂住了嘴巴,一把拉到了一旁。
束氏没有想到楚烁会突然冲出来,不由得吓了一跳,慢了半步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愣愣地问道:“什么?”
束太太却已经眼疾手快地关上了院门,对上邻舍探出来好奇的视线,勉强挤出个笑来,道:“都是误会!”
关上门脸色就黑了下来,拉了束氏一把,把小姑憋在喉咙口的话都扯断了,抬头就看到了从后院方向步履从容地走过来的黑衣少年。
她不是荷叶镇的人,也不曾听过、见过谢石其人,只是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稳住了声音,道:“这是楚家的外甥吧……”
谢石目光微抬,在她面上一扫,又看过一旁的束氏、楚烁,在垂手站在最后的中年妇人身上打了个转,淡淡反问道:“你是?”
束太太吸了口气,正要说话,一旁束氏已经冷冷地道:“嫂子,这是镇上有名的小混混,你同他说话,没的平白污了嘴。”
束太太几乎要被这个小姑气昏头。
她回头看着束氏身后那个中年妇人,赔着笑道:“阿烟她娘关切闺女,关心则乱,说这些胡话,姑姑不要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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