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宋青时声音微弱地唤了一声。
宋母抹了把眼泪,伸手抚上宋青时滚烫的额头:“傻丫头,这么冷的天掉进荷香池里,你可知道娘亲有多着急?”
宋青时紧紧握住宋母伸过来的手,不由得想到前世临死前宋家支离破碎的场景,再度红了眼眶。
而她温柔的娘亲,在今年年后不久,就会被疾病缠身,进而越来越严重,不足半年便去了。
她当时不知道轻重,只以为娘亲是着了寻常风寒,还整天黏着岳停风,竟连娘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这辈子重生,她一定要守护好自己的娘亲!
虽是不知道娘亲到底因何而病,但是那病起的古怪,到时候多加小心,或许,便不会有上辈子的事情了!
宋青时内心百感交集,紧紧地抱着宋母不放。
她落水的这一年,正是景宁二十年冬,宋青时尚未及笄。父亲宋国忠乃是权倾朝野的肱骨之臣,母亲宋杨氏与皇后自□□好,常常入宫陪伴左右,情同姐妹。而宋青时本人也正值锦瑟年华,相貌出众,知书达礼,乃是京城世家公子争相倾慕的对象。
未曾病入膏肓,未曾为人所弃,未曾落下笑柄,未曾不可救药。母亲、父亲、宋家的满门荣耀……她还一个都没有失去。
重活一世,她又怎会再让他们离她而去?
“既然青时无恙,姐姐也不必哭了。”皇后在旁边陪宋杨氏待了许久,这会正靠在那张红木镌花贵妃躺椅上,一双凤眼慵懒地半眯着,很明显乏了,但她仍坚持说:“不如今晚就宿在这里?”
还未过门,怎么可以睡在皇后宫中?
宋杨氏连忙道:“多谢皇后娘娘好意,但是这始终不合规矩,臣妾留下倒是无妨,青时还是先回府上吧,这时间倒也不晚。”
“也好。”皇后微微颔首。
宋青时被安排地妥妥帖帖,受了母亲叮嘱后,跟着芙蕖上了轿子,准备往外归去。
“那小畜生爱跪就跪着,跟他那短命的生母一样,一天到晚惺惺作态给谁看。”出门的时候,殿内隐约传来皇后娇媚的语调,几分嘲讽。
听皇后这么一说,宋青时方才想起,三皇子岳停云还在殿外雪地里跪着。
她落水救人,原以为是岳停风掉入池里了,却没想到是岳停云。
岳停云……
宋青时脸色有些复杂。
岳停云生母身份很是卑贱,只是一个低等宫女,是皇帝醉酒后宠幸的,而且在生岳停云当日就难产而亡。
生母低贱,无依无靠,皇帝不喜欢他,后宫也无视他。
在宋青时的记忆里,这个皇子一直没什么存在感。
直到后来……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芙蕖的话打断了宋青时的思考。
宋青时回过神,她听见宋夫人与皇后声音越来越远,立刻撑着自己羸弱的身子,声音沙哑道:“扶我起身。”
“小姐,此刻已是子时了啊,您……”
“我去看看门口的三皇子殿下,你不用跟过来。”
宋青时知道,这个男人现在卑贱,但是以后,他会权倾朝野,会成为太子的有力对手。
单凭这一点,她就得和他事先打好关系。
或许以后他会成为她的助力。
她落水救他,刚好是个契机。
时已深冬,北风呼啸,午夜时分,凤仪宫硕大的庭院中只有两三个小太监围着暖炉心不在焉地打着寒颤。天正飘雪,地面上更是结了冰,宋青时裹着黑色的狐皮大氅尚且冻得直哆嗦,而岳停云,就这样独自一人跪在雪地里。
此刻的岳停云也不过是个少年,身上只着了一件不太厚实的棉衣,远远望去瘦瘦小小的。也不知他跪了多久,乱蓬蓬的黑发上沾满了的雪花,凝结成冰,一张小脸冻得紫红,嘴唇上也没了血色。
好歹是堂堂宣宁国三皇子,纵然已故的生母身份卑贱,岳停云的遭遇也太过悲凉了些。
宋青时眉头紧锁,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怜悯,悄无声息地朝岳停云走去。
也不知是否是在冷风中吹久了,岳停云的反应有些迟缓,直到宋青时走到他跟前,方才察觉有人过来。岳停云用冻红了的小手揉了揉眼睛,见是宋青时,漆黑的瞳孔闪出一丝清明,又恍然平静了下去。
“宋姐姐。”少年的嗓音尚带有几分稚嫩,唤着她的模样倒是挺真诚的:“停云有罪,停云不该失足落水,险些害了宋姐姐安危。”
宋青时前世和岳停云甚少接触,她满心满眼都是岳停风,当年她也知道岳停云跪在门外,但是却毫不在意。
现在只觉得心情复杂而酸苦。
她温和一笑:
“殿下不慎失足,臣女偶然遇见相助,您又何罪之有呢?如今平白无故跪在这雪地里,莫要冻坏了身子才是。”
“我……停云担心宋姐姐玉体,方来凤仪宫门口候着消息。”
“如殿下所见,臣女无恙。”宋青时边说边脱下身上那件披风,温柔地罩在岳停云肩上:“还请殿下莫要自责,早些回宫歇着,以免着了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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