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傲雪双手握拳,抵住突突跳个不停的太阳穴,她一定是疯了,竟然丧心病狂地主动吻了子奕,那个口风紧的大蚌壳!虽然不可否认,那个男子是她所见过的人最气宇轩昂的一个。
一群野狼中冲杀出来的一头白狼,总是光芒耀眼,引人注目。不消说,子奕英俊倜傥的外表极富魅力,孔武有力的身躯充满男子气概,举手投足沉稳优雅、不疾不徐,正是齐国贵族娴雅风流的态度。
这风流态度与纪国人的火爆脾气、剽悍性格比起来多么与众不同。纪国上层的蛮横、贪财好利、爱慕虚荣刻在骨子里,他们到死也学不来齐国贵族漫不经心的优雅,不好利、尚武勇的的贵族精神。
也许这正是弋娆对子奕倾心的地方。每见弋娆一次,晏傲雪都深刻地感受到弋娆眼里写满的爱意更深一层。她敏锐地察觉到,弋娆回回看见她,就努力对他笑得更甜,靠得更近,言辞更亲切,向世人证明他们郎才女貌多么登对。
而她忍不住戳穿弋娆对完美爱情的幻想,回回在口舌上占上风,想让弋娆明白自己在做一场白日梦,到头来受伤的是她自己。她虽不喜欢弱者,其实也并不非常讨厌弋娆,反倒也诚心认为她有自己身上所没有的女性的娇柔,平心而论,自己若是个男子,说不准也会对弋娆心动。但她让弋娆掉面子的举动,总是让弋娆误会她对子奕有非分之想。而她昨夜的举动,不啻于不打自招,坐实了弋娆的猜测。
晏傲雪想到此处更是愤愤地跺一脚,心中懊恼无处发泄,真想骂自己一声大猪头!昨晚丢人的举动真是蠢到家了!——她现在才知道子奕昨夜为何在庸夫人的住处。原来庸夫人有意为他与弋娆牵线,两家订立婚约,这样一来,弋氏不必有女子嫁入公子敖府,上卿弋堂在朝中也可倾向于公子敖。
早上她带姜琦向杨夫人问安时,杨夫人向她吐露了这消息。
见她一脸不敢置信,杨嬷嬷忧心她受了打击,与杨夫人一起,两人左一言右一语劝慰她看开些,仿佛她深受打击。
她们认定她对子奕心有所属,用情至深,受了刺激才会如此。她脸颊抽搐,尴尬至极,真想朝两位关爱她的女人大叫:别瞎想了!她和庸霖有过婚约,现在心如死灰,怎么会喜欢子奕!
她再骂一次自己蠢!早该想明白,子奕既然拿弋娆做棋子,必然做足了充分的准备,怎会让计划落空?自己昨夜的荒唐举动,既然杨夫人深居简出都能知晓,恐怕整个郚城众人皆知,弋娆更会将她当眼中钉肉中刺!
“你们听说了吗?昨夜晏女师好生威猛,竟然主动调戏崔大人!”
“嗳,美男子也是红颜祸水啊!听说晏女师不光吻了崔大人,开剥开了人家的衣裳呢!”
几个侍女一阵惊讶又羡慕地唏嘘。
她以手遮面低头匆匆逃走,如过街老鼠。子奕已经害她成为笑柄,走路只能偷偷摸摸地捡人少的地方走,说不定现在整个郚城的人都笑掉大牙了!这个深潭里的死蚌壳,昨夜怎么没想到要甩他两巴掌?
子奕刚踏入内院,回身看见晏傲雪匆匆穿过外院过道,满面通红抱头鼠窜的样子煞是可爱。本以为她是个大大咧咧豪爽的女子,没想到看到她小女人的一面,颇为有趣,不禁莞尔。
他叫过姜泽,嘱咐道:“你去看一下晏姑娘。”
晏傲雪急急赶路,身后热情又亲切的清脆嗓音唤她一声,一个黑衣少年从后面追上来。
“晏姑娘!”
她转身,惊喜地发现正是她要找的姜泽,“你怎么在这里?我刚要从这西门出去找你呢!”
姜泽给她眨眨眼,别有深意地道:“我跟少主刚进公子府,就看见你急匆匆地过去,少主怕你有事,特地让我来问问,看你……”
“停,别跟我提他!”晏傲雪连忙打住他,这一整天她和他的名字满天飞,现在她可不想再听了!她拉住他手腕就走,“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她脸颊飞红,在姜泽眼里又变成另一种意思。她昨夜的惊人之举对少主的杀伤力极大,搅得少主频频走神,举棋不定,对于一贯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深沉冷静的少主来说,也足以证明他内心早已惊涛骇浪了。
姜泽通透的小脑瓜无师自通,立马真准这少主夫人非眼前这位晏姑娘莫属!于是他与她搭话更是喜笑颜开。
“晏姑娘你慢点儿,宴席还早着呢,咱们不急。”
晏傲雪一愣,放开他,“什么宴席?”
“当然是少主与弋大人,还有弋姑娘议亲的宴席了!在庸夫人的园子里,庸夫人亲自主持呢!”姜泽抛出劲爆消息,然后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等着她发作。
昨夜庸夫人只是跟少主提起联姻之事,就让晏姑娘冲动地主动示爱,若她知道二人要定亲,是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之举啊!
谁知,晏傲雪只是冷淡地“哦”了一声,毫不在意,趁人不注意,转身拉着他闪入暮色之中。
姜泽莫名其妙地换上夜行衣,跟着晏傲雪飞身上到府库的屋顶。他就是抓破脑袋也想不到,未来的少主夫人叫他来,是夜探公子府的府库!
“少主知晓你的行动吗?”
晏傲雪想起自己的承诺,不禁气弱,不情愿道:“不知道。”
姜泽被她的我行我素吓傻,他咽了下口水,心中打起退堂鼓,“晏姑娘,你知不知道,少主御下有多严,让他知道有谁敢私自行动,我的天,干脆别想活了!”
晏傲雪压根不理他这一套,她想过了,管浔远在玄奇崖,在纪国她认识的几个人中,唯有姜泽懂得囊中取物之术,或许会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到府库之中。
“少废话,看到那扇门了吗?周围的窗户都被封死了,只有这扇门能开启。不过我试过了,起码超过两千斤,毁门就不要想了。门上有把锁,那把锁非常古怪,有五个钥匙孔,你可有把握把锁打开?”
姜泽眯起眼一看,摆摆手,咂嘴道:“我的乖乖!那可是五鬼锁,我可开不了!传说每个钥匙插进锁孔的位置深浅都不同,而且转动的顺序也有讲究,每把锁只有一套钥匙,丢了都没法补的,就是管浔来,也得试个把时辰!咱们还是回去吧,少主该担心了。”
他说完就想开溜,晏傲雪的丹凤眼一扬,出手迅若闪电,一把将他摁在瓦片上,这力道大的,都快把他肋骨压折了。
“你帮,是不帮?”她沉下脸来。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小兔崽子竟然想糊弄她,不知道她的厉害是吧?
“帮帮帮!”姜泽迫于威胁,连连点头。这两个,不愧是夫妻,发起怒来一样的吓人,一个火爆到让他不敢喘气,一个冰冷到让人窒息。
“少给我耍鬼花招,论撒谎、撒泼、耍赖的功夫,你跟我弟弟阿白差得远呢!想不想知道他最怕哪一招?要不要我挨个儿给你试试?”
姜泽身子一抖,连连摆手,低声求饶,“不用不用!我已经想到法子了!”
“说!”
“这门虽然进不了,但我们可以从房顶进啊!富贵人家通常都是把四壁和大门弄得结实,这房顶都一个样,比穷人家的屋顶强不了多少,咱们可以从那进去。”姜泽自小偷遍天下无敌手,深谙此道。
晏傲雪点点头,对他的识时务非常满意,“听着不错。走,我们去探探路。”
姜泽心中无声哀嚎,苍天呐!他刚才为什么要叫住这女煞神,这哪是未来少主夫人,是他祖宗啊!心中还未忏悔完,被晏傲雪的眼神一扫,他赶紧跟上。
两人轻巧地掀开屋顶瓦片,借着月光一看,房顶果然疏于防守,仅在靠近房梁处扯了些横七竖八的细丝,防止有人进入偷窃。幸而两人都是长手长脚的纤长体型,身手灵活敏捷。二人从屋顶一跃而下,轻松躲开锋利无比的丝线,下到阴暗的库房中。
晏傲雪对太大太小的盒子视而不见,专心寻找两尺左右的长盒。
姜泽挠挠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晏姑娘,你要找什么,我帮你啊!再说,这么大的府库,摆放肯定极有讲究,你说出来,我帮你参谋参谋。”
他说的有理。
“帮我找一种箭,白羽、黑杆、金箭簇,我有用处。”
“箭啊,公子敖好武,想必对兵器尤其钟爱,这种人家,不是放在靠近门口好拿的地方,就是藏在最隐蔽的地方!这样,你去门口附近找,我去内室。”
两人分头行动。晏傲雪在大门附近翻箱倒柜,净是些珠宝玉器,并无收获,过了一会儿,倒是听见姜泽低叫一声。
“找到了!你快来!”
晏傲雪快步奔向后室,姜泽指着两排兵器之间的架子上那个打开的落满灰尘的犀皮盒子,一脸得色。
她将盖子推开,取出沉甸甸的金箭,从外形上看与她要找的箭极为相似,但不能确认。
“姜泽,掌灯。”
姜泽犹豫一下,在黑暗中擦亮一道火光。
晏傲雪从怀中掏出一只带有擦痕的金箭簇,就着火光细细比对。她忽然面色苍白,呼吸急促,仿佛有只手扼住她的咽喉。
她身子晃了晃,姜泽连忙扶住她,紧张地问道。“没事吧?这箭究竟有什么特别啊?”
“这箭能帮我指认凶手……杀害我全家的凶手……”
晏傲雪极力恢复镇定,惨白的脸色渐渐变成愤怒的红。她将两枚箭簇在手心里紧紧一握,将金箭簇收回怀中,将箭放回原处,盖好盒子的盖子。
府库中的火光引起侍卫的注意,有人大叫一声:“什么人!”
二人对视一眼,将火折子往绸缎布匹的架子上一扔,迅速闪人。
门口人群鼓噪着围过来,锁、钥匙哗啦作响,一帮侍卫冲进来,看见火起,大叫“走水了!”慌乱的人群如蚂蚁搬家赶紧四处取水将火扑灭。
待明火熄灭,已经耽搁了一刻钟,众人搜遍府库,盗贼如蒸发一般,哪里还见得踪影?只剩烧焦的布匹发出刺鼻的味道,乌黑的浓烟徐徐升到屋顶,忽然有人指着房顶仅能容下一人的大窟窿叫起来:“他们从屋顶逃走了!”
有人大喝:“还不快追!派人报告武统领,刺客又出现了!”
晏傲雪、姜泽在侍卫冲进来前快速返回屋顶。她刚吩咐完分开走,姜泽表现出极强的求生欲,“噌”地一声就不见踪影。他超出常人的速度,看得晏傲雪傻眼,看来子奕手下的人轻功了得所言非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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