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士且慢!”
漆黑的夜晚,逼仄的雨巷,一个少年的声音。
音量不轻不重,恰好能被身后人听到,却不足以引起一旁高墙大院内正巡夜的家丁注意。
雨夜无月,只有那大户人家门檐底下挂着的两只大灯笼,散发出些微光亮,洒落在巷子一角。
恰恰好,少年就站在这仅有一抹微光的巷角里。
他颈后,一把剑。
细雨落到剑上,顺着微微倾斜的角度,往下滑落。
执剑的人,一身夜行衣,帖着墙根,藏于黑暗中。
“小子,别费劲儿了。早一刻、晚一刻,都是个死字。痛快点,爷这就送你上路。”
少年微躬着上身,似是护着怀里的什么东西,以免得被雨水打湿。
他没有动作,只说:“这位大哥,你这话说的不对。”
执剑之人仅露出的一双眼睛,蓦地一凛,问:“有何不对?”
“首先,我一个过路人,并未看到大哥方才在做什么。你杀我,属实没有道理;其次,早一刻还是晚一刻,这当中的区别可是很大的。”
执剑之人肩膀轻轻一抖,似是笑了。
“嘿,你小子真有意思。爷是个杀手,杀你要什么道理?”
少年仍是没有动作,语气认真地解释道:“这,正规杀手,杀人不该先有雇主,收了银钱,再办事的吗?
大哥你既无雇主、又无报酬,便要杀我,岂不是坏了规矩?
大哥该不是那种不讲职业操守、不入流的野路杀手吧。”
“说谁野路货呢,爷…”执剑之人压低嗓子道:“爷是正经杀手。得,你小子有点意思,你倒是再说说,早死晚死的有啥区别。”
“既然大哥是正经杀手,必然知道,这人死了得先下黄泉、生死薄上勾一笔,再过那奈何桥、喝上一碗孟婆的汤,才能投胎再世为人。”
“三岁孩童都晓得。这跟早晚,有啥相干?”
“大哥外行了不是。照大哥你自己所说,方才,你刚手起刀落弄死一个。先死的,是不是就排我前头了?”
“这不废话嘛这不。”
“那你想,先死那个排我前头,那他就先一步下黄泉、先在那生死薄上勾一笔,先过奈何桥,先喝孟婆的汤。这会儿我下去了,是不得等前头那个走完所有流程了,才轮着我?”
“唔…理是这个理。”
“对嘛。所以,我这颗脑袋就先暂放在我自个儿这,等前头那位投完胎了,大哥你再来要我这小命不迟。”
长剑略略往回收了收。
笃笃笃——嘡,“二更风雨,关门关窗。”
梆子声与唱更声,自巷外不远处传来。
还没等少年有什么动作,刚刚抽开的长剑,突然便搭在了他肩膀上、剑刃帖着脖颈。
杀手阴恻恻地低笑起来。
“嘿~~还等前头那个投完胎,你当爷跟那孟婆子是相好呐。接着说,看你小子还能怎么糊弄爷。”
少年叹了口气,像是认命了似的无奈道:“大哥你也太不地道了。
我这也没招你、没惹你,就抄个近路给客人送屉豆腐,路过了这条胡同,你就非说我瞧见你从孙大人府上翻墙出来。
还硬说我见着你那滴血的剑了。天地良心,这天儿黑的谁能瞧见谁呀。
要我说,既然大哥你就是横不讲理,今儿个非杀我不可,何必找这许多借口呢?
上来直接给一剑,我也好落个痛快不是。”
杀手:爷原本就是这么打算,也是这么干的,不是你小子连喊“且慢”嘛?
“合着,还是爷不对了?!”
“说这话的功夫,一屉豆腐都凉透了。客人不给结帐,回去又得被娘数落。我可是真的惨,早知道不抄近路了。”
“行行行,别叨叨了。半大小子,跟个娘们似的,窝囊废,赶紧滚。”
长剑从少年脖颈处移开,也不知道划破了多少颗雨滴,被杀手收入鞘内。
看着那微躬上身的少年,抱着怀中之物,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巷子外的大街走去,杀手仅露于外的双眼,杀意渐盛。
一道轻微的利器破风声,擦着一边高墙响起。
随后,黑暗中一声沉闷的倒地声。
身着夜行衣的正经杀手,踩着鬼魅的步伐、紧随自己射出的暗镖,无声无息来到倒地的猎物身旁。
‘嗵’
“你…有毒…”
杀手吐出这三个字后,便觉得喉头一紧,再说不出话来。
“嗯,我知道。”
黑暗里,少年的声音响起。
杀手努力瞪圆一双不大的眼睛,以此表示自己的不甘。
“说到底,你就是不信,我真就是个买豆腐的啊。
太固执了,怎么这么不听劝呢?你让我怎么办?我也很为难的。
算了,反正你都是要死的。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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