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朕这盏灯的人曾问过朕,‘这世道艰险,宛如沉沉暗夜,需有一人执灯前行,不管前路如何都不退不避’……”
李景信虽然知道,先生所要的灯必定不会是一般的灯。但此时的情形仍是在他的预料之外——
他看着父皇珍而重之地把那盏宫灯取出,小心地拿在手中。
父皇的视线落在那盏灯上,却似乎有透过那盏灯看向了遥远的过去。
“我接过了这盏灯。”
李昀声音发沉,他难得没用“朕”这个自称。
他又抬起眼来,看向自己的儿子,“你如今问朕要这盏灯……朕问你——你、可、接、得、住?”
李景信的呼吸一滞。
——【在下想要一样东西,还需殿下相助。】
他这时才明白小先生话中真意。
李景信屈膝叩拜,双手举过头顶做出承接之姿,郑重道:“儿臣必当尽己所能!”
*
时越并不知道自己就普普通通回收盏灯,就被那一对父子闹出那么一堆幺蛾子来。
不过,这会儿灯到手里,他在这个世界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时越心情还是十分愉快的。他想着,等这几天拜访一下京城的故友,再告个别,之后就可以脱离世界,去回收下一样东西了……
距离他的养老生活又进一步!
——希望之后的世界也如此顺利。
丝毫不觉自己立了个不得了的flag的时越,正美滋滋地畅想着未来,再抬头却见李景信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手里的灯?!
脸上写满了两个大字——“想要”!!
时越:!!!
李昀怎么教育儿子的?送出去的东西还有收回来的吗?!
时越警惕地把灯藏到了身后,本打算轻咳一声引起李景信的注意,结果一咳起来就停不住,一直到生生咳出血来,这才缓了一口气。
李景信这下注意力可不在灯上了,皱眉关切看向时越,又道:“我去请吕院使过来一趟。”
时越摆摆手,“不必了,吕院使那一把年纪,也不好让他跑来跑去……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这病得需静养。如今京城这风头也过去了,我过几日便回东海……”
“先生要走?!”李景信惊讶了一句,又忍不住自我怀疑,“可是信哪里让先生不满?”
时越摇头,“并非因为殿下。我这次离家,本就是为出来游历。出来时间虽不长,但走过的地方却也不少,也经历了一些事儿,如今……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李景信想要劝,但想起时越方才那句“这病需得静养”,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他沉默了一阵儿,最终还是结结实实地行了个大礼,“先生这些时日的教导,信定当铭记于心,不敢忘之片刻。”
时越本来还挺高兴这孩子尊师重道懂礼貌,但是李景信的下一句却让他差点跳起来。
“先生手中这盏灯……”
“信自知如今尚不足以担此重任。我已向父皇请命,不日便前往毅州……此行归来,若是先生觉信之作为尚可,还请……还请……”
李景信没说完,但是那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仅露出来的一节灯柄。
时越:???
这什么仇什么怨啊?!
你家里那么有钱,为什么非跟一盏小破灯过不去?
时越含糊两句,总算借着说毅州情况的功夫,把这个话头揭过去。
心里却打定了主意,等李景信一动身去毅州他就跑。
*
李景信说是不日动身,也确实是“不日”,干脆利落,第三天就动身走了。
那时,京城中尚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大事儿人心惶惶。
——十皇子连同卢国公谋害皇子、造反谋逆!!
诸位皇子年纪渐长,朝臣们本就在暗自站队,而十皇子在几个选择中实属不错,许多朝臣们就算没有直接站到十皇子的队中,亦是暧昧不清的态度。
但这一朝事发,十皇子下狱,卢国公满门抄斩。朝中有官员免职下狱竟达十之三四,京中许多世族亦被斩首株连……
这铁血雷霆的手段,终于让人想起来,龙椅上坐的那位是当年率铁骑踏平十三州的开国之君……
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十九年那一日。
一夜之间,京城中的世族府邸便空了大半……连空气中似乎都蔓着血色的雾气。
……
等到那些被吓破胆子的人回过神来,却发现……明明死了这么多人、免了那么多官,可朝中政事却只忙乱了短短几日,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若说不是早有准备,谁信呢?
本来脑子还有些活泛的人,发现了这以后,立刻夹紧了尾巴,老老实实做人。
又过了几日,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终于显现出这事情最终的得益者。
——那个死而复生、暗藏在京城,调查出这一系列事情的六、皇、子!
没想到这一位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一动起来却是这么大的动作。可等他们没关系的想要搭上关系、有关系的想要拉好关系,关系不好的想改善关系的时候……却发现、这位六皇子、不在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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