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白哪许她得意,字字玑珠,“我与你说的话可记得?”
“记得——,莫要去赌钱嘛。”
“还有呢?”
“还有——?”陈荆眼睛转转,重新躺下,“噢!你留我一命自有用处,莫去作那非份之想。”
“记得便好。”
外面有人敲门送来粥食、汤药,秦墨白接过托盘子,陈荆看着那佩剑的新婢女,问道:“迅儿呢?”
秦墨白坐上床沿,轻道:“她们没记住我当初所言,招致这么大闪失,不适合在你身边。”
陈荆正目看他半天,不甘心地问:“可还活着?”
秦墨白轻抚着她的背心,如犯了错倚在娘亲身上撒娇的孩子,陈荆对他大失所望,他却又轻言:“本不该姑息的,但我知你又不忍,也只得罢了。”
陈荆道好,秦墨白在她耳边轻轻笑起来,身子更是腻歪在她身上。
被睫毛忽扇忽扇着颈,也缠得心生异动,陈荆推开他,伸手去取桌边的盘子端粥来喝。
秦墨白起身看书桌上一本打开的厚厚的册子,翻了几页,字迹潦乱,全是看不懂的文字,另一册已经写满,“你的遗书这么多?”
“我又不是君上你,没有大家大业,哪里有这么多放不下!”
秦墨白微侧过头,想了一下,“想来,我的遗愿只有一个,你猜,猜中了就有赏。”
陈荆眼也不抬,学着秦墨白的调子懒懒说道:“不猜,君上的心意岂是我们草民能妄度的?”
如今她态度再怠慢,秦墨白也不以为忤,“这又是哪国的文字?”
陈荆一本正经道:“女书!”
“女书为何物?”
“就是女子世世相传,只有我们妇道人家才看得懂的文字。”
“好似有这么一说,这等风俗不是我大洛仅有?”
“是洛俗,在剑宗收录的’莹簪画”就是女字所书,那书名字听着像画,其实记的是峨嵋刺的使法。这是我见过女书最特别的。”
秦墨白笑望她,“你所知也广博,女书记载何事,为何男子不能看?”
“当然是女子闺阁之事。”
秦墨白又踱到床边坐下,笑意盎然,“那些个深居妇人议论的‘闲小邓驴’难道就是写在女书里?”
陈荆双眼呆直,掩了嘴,满脸通红,给他胡扯“闲小邓驴”是在黑夜中,且为戏文,不觉如何出格。眼下光天化日的,这么被他说出来,真是有说不尽的桃色。
秦墨白看她一脸窘相,轻笑不已,陈荆闷哼一声:“哪个女子不怀春?是又如何。”
秦墨白突然敛了笑意,“我靖安府内的人怀春也不许想他人!”
陈荆看他周身气流转动,衣袂翩翩墨发纷飞,心尖微颤,却强嘴说:“‘自许州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灯’,你想着别人,我就不能?”
秦墨白俯身捏住她下颌,“你想谁?不管是苏云初、隐韫、韦含之甚至风临,我皆可让他在这世上消失!”
陈荆对他的忽悲忽喜、忽笑忽怒反感丛生,伸手拍掉他的手,没好气道:“我想的是你!你去自尽吧!”
将碗往他怀里一推,翻身朝另一侧,不再搭理他。
秦墨白一手端着空碗,帮她掖好被角,“我不想同你吵,以后安分守己,我自不会为难你。听慕容的好生将息吧,莫胡思乱想,小心落下个病根。”
走出房间,招来小厮,两人耳语几句,小厮便跑去拿着竹竿和小笼过来,两人蹑手蹑脚绕到后窗一排柳树下,秦墨白负手看小厮将竹竿一端涂了鱼胶,从柳枝上粘下一只只金蝉,装入细竹笼里。
雷风行大步而来,见他们在捉蝉,哈哈大笑:“听过斗蟋蟀的,殿下这是要斗蝉?”
秦墨白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扭头看向窗里,眼底温柔快溢出来了,雷风行见状便知此事为谁。听小君又对小厮低语道:“天黑,把窗下的蟋蟀也清了。”
小厮垂首点头,秦墨白带着雷风行走出内院。
雷风行说航船已经备好,随行之人却未定,末了一顿,道:“主上的家事,属下本不应议论,恭王府待风行一家有厚恩,风行与殿下自小一起长大,肝胆相照,风行惟殿下是瞻,于公于私,只要是殿下心愿,风行赴汤踏火都会去成全。只是,殿下对陈姑娘一片真心,陈姑娘却别有所图,风行替殿下不平!”
秦墨白平静道:“风行,如若有一天,我没了权势,还能在我左右之人寥寥。即便她对我无意,她也定然是其中之一!年华那堪几度霜,秋月与谁共韶光……随行之人,待贵人身子略见起色,我再与她商议。”
雷风行听了不以为然。
没想若干年后,其与秦墨白再无缘一同笑面风云,却与陈荆在艰难中不离不弃,每每想到今日秦墨白所言,便唏嘘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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