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两送到云露华手中时,是画交出去的第三日早上,沉甸甸的大红檀盒摆在桌上,她拿起一枚银锭子,在手里掂着分量,唏嘘不已。
“一千两就有这么多,那一万两,十万两,岂不是要摆满了。”
她对银钱没什么概念,从前觉得左不过黄白之物,竟会有人为了它折腰卑膝,简直是俗气至极,但真的到这个田地,才发现吃穿用度样样离不开它,这才品呷出那些贪财之人的心思。
谁不想吃好的用好的穿好的呢,就算你不想,也会不忍心看自己家里人为了银钱勒紧裤腰带,日子过得紧巴巴,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她这样靠一门手艺换钱的世道上可不多见了,一幅画就能换一千两白银,那更是凤毛麟角,怪不得就会有人起些歪心思,从旁门左道上捞钱。
正因如此,云露华才更愿意相信,自己爹爹绝对是清白的,那样的位高权重,广受敬德,人生活到他爹那个位置,已经是什么都不缺了,怎么会为了钱去做那种事。
金凤也是头一回见到那么多白银,睁大眼睛看着那一堆银子,“姑娘,您说买画的人为什么不拿银票来,反而换成了五十两一锭的银子,从前您卖画出去,人都是拿银票来的。”
云露华清点着数量,随口道:“不知道,许是他没有银票吧,理会这个干什么,拿银子来岂不是更好,拿出去花也方便。”
金凤想不通,遂也不再去想,帮着人一起点银子,正好足足二十大锭,那原先放银子的乌木小盒在它面前显得十分寒酸,云露华将小盒往她手里一放,嫌弃道:“拿走拿走,你留着平日里做打点用,别搁在我这儿了。”
金凤眉花眼笑,姑娘吃肉她喝汤,有这银子放在身上,平日里办事就方便多了。
点完银子后,云露华问她,“天香阁的百花膏一盒五十两,一幅画能换一千两,那就是能换二十盒百花膏是不是?”
金凤吓了一跳,忙道:“您可不能这样,哪儿能将这些钱都拿去买百花膏了,眼瞧着要入夏了,您这里,还有燕姐儿慎哥儿都要换轻薄的纱绸衣,还有屋里要用冰,这些开销都不小,咱们得紧着些花销。”
云露华顿时蔫儿了,看着那一叠叠高起的银锭子也觉得没意思,“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用上天香阁的东西呀,要不,我再画几幅?”
金凤盘算了一下,说不妥,“物以稀为贵,您要是天天画,再卖出去可就没这个价了,您这样,还跟从前一个规矩,一个月出一幅画,这样每个月都有一千两左右的进项,待您积攒了些家底,就可以用上天香楼的东西了。”
云露华趴在桌上,摆弄着十指纤纤,细还是细,白也白,就是怎么摸都没有之前那种娇嫩的感觉了,她耸拉着眉眼,没气力地嗳了一声。
纤云从外面回来,头一个就是直奔屋里,刚得了提携的她容光焕发,说话语调都比先前清亮了许多,“姑娘!云大人给门房递了信儿,说请您明儿个下午出府一趟,他在晚楼等您!”
打从换名开始,她也跟着金凤开始喊姑娘,不再去叫姨娘,估摸是猜到主子不喜欢‘姨娘’这个称呼。
云露华来了精神,原本绵软的身子突然有劲了,猜到定然是先前托阿弟办的事有了着落。
从座上起来,云露华道:“那就赶紧预备着,明儿我也不睡懒觉了,一早就把我叫醒。”
金凤拉了拉她袖子,提醒道:“姑娘,您不能说出去就出去,万一叫老夫人知道要说的,咱们得先向三爷报一声。”
她这才想起来这里不是云府,她也不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云家大小姐,她已经嫁人了,还是个处处挟制的妾室。
正要叫金凤去陆渊那里先报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想起那场舞弊案和安乐侯府又脱不了的干系,她心里就有一股子火气往上蹭蹭冒,陆渊也不见得是干净的!
“不必跟他说,我自己想法子出去!”
金凤不知她为何又来了气,张了张嘴,小小声道:“这...这要是被三爷知道...”
云露华睨她一眼,“知道就知道,出事了我担着,你去给我寻两件男式单衫,明儿个我穿那个出去。”
金凤又是好说歹说,终究还是拗她不过,叹了口气下去,一夜都祈祷着明日平平安安,不会叫任何人发现。
翌日一大早,云露华真就从被窝里爬起来,换上一套云紫长衫,乌鬟墨发高高束起,为了不显眼,只拿了根檀木簪固发。
金凤也是差不多的打扮,二人走出去,将头一低,掖着袖子,就跟府上哪位公子身边的随侍书童差不多打扮。
安乐侯不是武将发家的,所以没有府兵把守,几个家丁一同明面上守门,实际不过聚在一块说话嗑瓜子,只要不是太显眼的,也就略略扫过一眼。
出府十分顺遂,云露华站在街头铺子前伸懒腰时,望着头顶一轮金阳,叹道:“终于能出来走走了,这些日子待也待够了。”
和阿弟约的是下午,一早出来就是为了多逛逛看看,她是头一回来逛十年后的街铺,到底是多了许多新奇打眼的。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