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穿着一身如火般鲜艳的红裙,款款走来时好似水雾中燃烧的火焰,艳丽夺目。她露出的肌肤细腻,白皙如山巅的冰雪,身材窈窕而多姿,神色娇柔活泼,犹如十五六岁的少女,但唯独一双眼睛不复清澈,充满故事:那是只有经历过许多事情和时光磨砺才会有的厚度,显示其实她已经不算年轻了。

这种矛盾集中体现在一个人身上时,非但不会违和,反而越加使她充满了神奇的魅力。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鹤鸣一不留神就看得入了迷,与对方擦肩而过时甚至不留神用斗笠边沿蹭到了对方的发髻。

红衣美女头上盘着灵蛇髻,倾斜在一边的鬓发上插着一支石榴花簪子,这么一碰就掉了下来,落到地上溅起一蓬水花。

“哎呦!”鹤鸣忙弯腰溅起来,飞快的将上面的水渍擦干净,“真是对不起。”

簪子上的石榴花是用红色的宝石镶嵌而成,看上去很精致,想来价值不菲。

谁知那位美女反而更加惶恐,“哎呀,”她的声音也非常悦耳,带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媚,“是奴家不小心,姑娘磕痛了吗?”

鹤鸣有点不好意思,“是我走神。你快检查下簪子摔坏了没,若有损毁,我愿赔偿。”

美人倒并不怎么在意那簪子,反而在接过后顺势替鹤鸣将斗笠扶正,闻言失笑,“奴家年轻时也是这般,一到下雨天就爱走神呢。”

她目露关切,像在看顽皮的小孩子,又好像在看疼爱的小辈,鹤鸣的面皮抽了抽,心道我还没面嫩到这种地步吧?

那位美女似乎喜欢熏香,两人靠近了一说话,一股香风便飘飘摇摇钻入鹤鸣的鼻腔,引得她狠狠打了个喷嚏。

这香味儿很特别,清淡悠长,好像,好像在哪儿闻过似的?

鹤鸣被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只觉得脑海中隐约闪过什么念头,可那一瞬间没抓住,便又什么都没了。

“哎呦,虽说快入夏了,下雨时也凉的很呢,”美人担忧道,“姑娘家去后可要煮一碗红糖姜汤来喝。”

鹤鸣道了谢,再三请她检查簪子,对方笑着依了。

所幸宝石坚硬,又有积水缓冲,倒也没有磕坏,两人便就此别过。

望着她婀娜多姿的背影,鹤鸣忽然觉得连绵的春雨都不那么恼人了,“人美心善,太绝了,果然漂亮小姐姐才是这世上最动人的风景。哎对了!”

她追了几步,在对方闻声回头,面露疑惑时有点不好意思的伸出手去,露出一颗透明玻璃纸包着的小圆球,“那个,我请你吃糖吧。”

红衣美人瞧了瞧她掌心那颗柠檬黄的糖果,忽然笑了,然后款款伸出葱白似的指尖捻起,“好俊的糖,多谢美意。”

鹤鸣心满意足,才要离去时却被拉住,紧接着斗笠被摘,发间微微一沉,竟是对方将那红石榴的宝石簪子给自己簪上了。

美人微微叹了一声,似是怀念似是赞叹,“果然,还是你戴着好看。”

这宝石簪子上随便一块抠下来都够买一行李箱糖果了,鹤鸣怎么肯收?便手忙脚乱的去摘。

“别忙了,”莹娘忽然现出身形,“人家走啦。”

走了?鹤鸣抬头一看,果然眼前已空无一人,只有远处朦胧雨雾间隐约有一抹红色的影子渐行渐远。

原来是位女侠!这速度!

鹤鸣将发簪拿在手中端详许久,也不知怎的,竟觉得有点眼熟,好像之前在哪儿见过似的。

“你总是如此朝三暮四么?”莹娘忽道。

“什么?”鹤鸣回过神来。

莹娘幽怨的瞥了她一眼,语气有些酸溜溜的,“用什么糖果到处招惹……”

他妈的老娘磨了几天你才扣扣搜搜的给一颗,凭啥外人就能有?

你倒是勾搭男人啊,逮着漂亮女人不放算什么事儿!别是个断袖吧?

“我这是博爱懂吗?”鹤鸣回答的理直气壮,“美人便如娇花,是宝贵的世界财产,我怀着纯粹的欣赏和赞美的心情去呵护交流有什么不对?你看着她们,难道不觉得世界都明亮了吗?”

莹娘磨牙冷笑道:“明亮不明亮妾不知道,不过妾想上去抓花那些如花似玉的小脸蛋儿是真的!”

鹤鸣沉默片刻,忽然恍然大悟,“你嫉妒了。”

莹娘的牙关紧了紧,摆出个仪态万千的姿势,“嫉妒个屁!妾比她美多了,一舞天下知!”

鹤鸣唏嘘:“可是你死了。”

莹娘激动地:“想当年,妾艳名动四方,一手琵琶弹起来穿云裂帛,引来裙下之臣无数!”

鹤鸣认真道:“可是你死了。”

莹娘的身体抖了抖,顽强道:“想当年,妾每日光收取珠宝玉器便不计其数,那些达官显贵将名贵的红绫疯了似的往台上扔!”

鹤鸣点头,“可是你死了。”

莹娘一噎,半晌无语,良久,忽然捶胸顿足,“啊啊啊啊啊妾死了,妾不甘心啊啊啊啊!”

明明是妾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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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牛毛细雨一下就是一整天,直到深夜才被东南风吹走了。

姗姗来迟的风不光吹走了春雨,也带走了遮天蔽日的乌云,藏了两天的月亮终于露了脸儿。

刚下过小雨,湿漉漉的地面亮晶晶的,借着月光照出道路两旁的夜色,比如说,某处房顶上站着的红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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