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土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落叶堆砌在一起散发出一股潮闷的味道,一脚踩上去就有一个凹陷。

温陶行走在松软的土地上,双眼却不敢放松丝毫,因为数月的丛林生活告诉她,越是这样杂草灌木丛生、落叶堆砌的地上,就越容易生出各种虫子。如果只是虫也就罢了,一旦遇上毒蛇,则会麻烦许多。

突地,温陶停下了脚步,她迷路了。

在这么一个即便有着阳光也不辨方位的丛林里,如果没有特定的辨位工具,迷路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早在她随着人群穿过那光膜走进这片神秘的丛林时,她就有回转过身想要顺着原路返回,然而她转过身,后面却是和前方别无二致的丛林。

她甫进来时,曾恍惚听到水流声响,她顺着水流走,却最终迷失这处密林中,此时就连那水声,都已消失不见。

这般情形,温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日在集市上遇见的二阶幻灵狸猫,她后来知晓二阶幻灵狸猫约莫等同于练气后期的修士,这狸猫的爪牙并不锋利,它靠的是自身的天赋神通——幻境。幻境在辛未界是一种很神奇的存在,有人主修幻术,却证道艰难,只能依靠幻阵来辅以修行,而有此天赋神通的妖族修行幻术,却是如鱼得水,在幻术修行上一日千里。而幻境,则是一种专门应对人的心神而出的困住人或者妖兽的虚拟场景,温陶猜测,这偌大的密林,很可能就是一处幻阵。

温陶皱皱眉,她叹了口气,伸手撇下一根树枝,拿在手中捏捏,又嗅了嗅,一股苦涩却又清香的味道入鼻。此间天地寂静,既无鸟鸣也无虫叫,仿若整个天地间除了这些树木灌丛,就只有她一个活物。

她扔掉树枝,从乾坤袋中取出弓箭、箭篓和一些羽箭,而后挽着弓,背着箭篓,这才松了口气。既然猜测自己身处幻境,温陶看着头顶上正盛的太阳,感受着周遭阴森森的空气氛围,擦了擦额头上的喊,便也不着急了,她回想起自己是如何闯过那次二阶幻灵狸猫的幻境的,便也闭上了眼睛。

眼睛闭上,周遭一片漆黑,她不停地吐纳气息,慢慢平复自己的心跳,最后恍惚间听到了细微的声响。

温陶抬腿就向前走去。

路过巨石,她怡然自得的穿石而过,遇见硕大的挡路的树根,她也看不见,依然如履平地,哪怕是地上的大坑,她也是恍若行走在空中似的而过。

这般走了许久,久到她的双.腿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两条腿无意识的往前走着,大脑似乎都已然停止了思考,就连手中牢牢握着的弯弓都似乎已经没有了触感。恍惚间,温陶似乎又听到了水流声响,她终于停下了脚步,呼吸却越来越平缓,心跳愈来愈慢,最终,温陶朝着水流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样做,但朦朦胧胧间,她的直觉告诉她,朝着水流相反的方向去。

因为闭着眼睛,不清楚前方的路究竟如何,温陶行走的速度一直很慢,却一步一步走的平稳,最后,水流声愈来愈响,温陶心中一喜,脚下步子忍不住快了些,然而片刻间,水流声消散的干干净净了。

温陶叹气,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心,而后吸气吐纳,再次让自己进入了这种玄妙的状态,这次再听到水流声响,她依然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不过速度比之方才更慢了些。水流声愈来愈响,到了后面已是宛如击鼓,哗啦哗啦地似从天而降,像是奔腾三千尺而下的瀑布,温陶甚至能感受到一层薄薄的水雾扑在她的脸上,凉丝丝的。

她继续朝前走,凉丝丝的触感消失,瀑布声消减,她听到细微的沙沙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滑动的声音。温陶依然不改自己的目标,手紧紧挽着弓,脚下却不紧不慢地走着。左侧有“嘶拉”声响起,温陶心一顿,紧接着左手腕凉而又湿滑的触感让她意识到这是一条蛇。

有蛇在她左手臂上游.走,这个认知让温陶的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也仅此而已,她想着那水流声响,最终还是忍了过去。

蛇爬走了,或许是爬走了,或许是幻阵消散了它,温陶没有理会这些,她双脚依然不停,这次遇见的是一头猛虎。猛虎嚎叫的声响让她耳膜都嗡嗡作响,身体不自主地颤.抖着,她的脚步有些滞涩,鼻尖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老虎的呼气,形成一股让人作呕的气息,温陶皱着眉,强忍着不适朝着老虎的头部走了过去。

她闭着眼睛,直直地从虎牙下走了过来。

过了蛇和虎,周边又恢复成了一片寂静。

温陶轻轻松了口气,但随即,一声柔和的呼唤声却让她整个人身形都不由得僵住了。

“阿陶。”这人轻声唤,语气亲昵,嗓音柔和。

“母后。”温陶在心中低唤,心房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脚步顿了顿。

“阿陶,你要去哪儿,母后很想念你,回来陪陪母后可好?”

温陶心一顿,却是又抬腿向前走去,将那声声呼唤着孩子的母亲就此抛在身后。因为她知道,她的母亲是个强硬的女人,她顶天立地堪比男儿,她是个可以带着全城子民殉国的女人,这样的话,她活着的时候不会说,死了更不会说。

再向前走着,温陶在心中盘算,如果蛇代表了冷静,猛虎代表了勇气,母后代表了凡缘,那么她接下来要接受的考验,又会是什么。然而一阵耀眼的白光击中了她紧闭的眸子,让她不由自主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堵石墙,一堵灰溜溜的看着十分坚.硬顽固的石墙,石墙上有一个拇指大小的洞,温陶没有去看墙上的洞,她反身,却见自己被困在了石头里面,前后左右乃至脚下都是石头,唯有头顶的一个小缝透出一点光亮和空气。

地上还有一个石镐,温陶看着墙上的洞——洞外是明亮的白光。她取出箭,弯弓射了过去。弓箭射过去没有丝毫声响,那白光也没有变暗,似乎方才她射过去的弓箭全部消失了一样。

温陶叹气,收起弓箭。她本来是想借着弓箭来试探一下这堵墙到底有多厚,但如今看来,这方法行不通。这一关,恐怕只能靠人力用石镐一点一点的挖出一个地道来让人通过。

温陶开始挖石头,起初她用的方法很不当,又费力气却并不能凿下多少石头,直把虎口震得发麻。及至她渐渐摸清了怎样才能最省力气,两只手的虎口早已撕裂,双手布满老茧,石镐的柄已是被磨成了暗红色,光滑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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