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动作还挺快,这我就放心了。”回家的路上,安托尼奥颇为欣慰地对岳冬说。

“别提了,您一走我就吃了一记耳光。”岳冬郁闷地说。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被打的脸颊,虽然肉体上的疼痛早已经消失了,但精神上的创伤却没有。

“被打耳光?是不是你太着急了?”

“我和纳瓦雷小姐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人家能听懂旧语。”

“嗯?一个女子也懂旧语?”

“安娜不是普通的女性,我觉得她的受教育程度比我高。”

安托尼奥的语气饱含着恨铁不成钢的惆怅:“你怎么这么天真呢?才见了人家一面,就被迷得神魂颠倒?”

“您为什么就不信?我真的无意追求纳瓦雷小姐。”安托尼奥已经有了成见,岳冬现在是百口莫辩:“而且我觉得纳瓦雷小姐……很真诚。”

“当然真诚!如果不让你觉得真诚,又怎么摆布你呢?”安托尼奥反问道,但他话锋一转,笑道:“不过男人嘛,就是要被女人骗,被骗过才能成熟嘛。”

岳冬现在已经什么也不想说了。他干脆紧紧地闭上嘴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用靴跟碰了碰马肋。强运得到了指令,快活地跑了起来。

“别恼火呀,咱们有什么不能聊的?”安托尼奥冲着岳冬的后背喊道:“大晚上别骑这么快,当心折了马蹄。”

岳冬原本不想理他,但听到可能会折了马蹄,还是放慢了马速,安托尼奥从后面追了上来:“嗨,这你害羞什么?我们年轻时可都拿这些事当美谈。”

“您就别说了,我对纳瓦雷小姐绝无你认为的那种想法。”

“好好好,不说了。”安托尼奥善意地说,他的语气听起来却像是在安抚害羞的年轻人。

岳冬也懒得解释,两人就这样无言骑了一段路,安托尼奥突然又感慨地说:“唉,看来当年我最担心的那件事还是成真了。”

他故意拉长了调子,等着捧哏,但岳冬根本不接他的话茬。

安托尼奥无趣地咂了砸嘴,自己往下说:“你知道陆军军官学院是参考什么东西建立的吗?”

岳冬听到这个问题心想:“难道不是大学吗?”但他现在不想搭理安托尼奥,还是闭口不言。

“如果你觉得是大学,那就错了。”安托尼奥自问自答:“大学是年轻人学习、酗酒以及聚众斗殴的地方,你们经历过吗?陆军军官学院照搬的是修道院的模式,你们在军校里其实就是有军人身份的苦修士。和外界少有沟通,军校就是全世界。”

安托尼奥继续说道:“军校刚设立的时候,这倒是没什么。我和你父亲读军校时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七岁,都几乎是成人了。但联省人又增设了预科学校和幼年学校。现在到你们这一代,九岁就被送进军校里,一路升上去。过了十年修道院生活,几乎没有任何社会阅历。我也不知道这个模式好不好,但我现在确认了一点,一旦遇到了朱迪斯,你们全都是荷罗夫尼。”

朱迪斯借美色接近垂涎自己的敌军大将荷罗夫尼,趁后者酒醉时斩下了他的头颅,最终导致亚述人大败。虽然岳冬不是信徒,但也知道这篇载于经书的著名故事。

但岳冬一点也不想听这些话,他一挥马鞭,朝着家飞驰而去。

————割————

第二天一早,岳冬去宪兵处之前先和巴德、安德烈打了个招呼。

巴德绕着强运看了三圈,啧啧称赞。安德烈看到强运以后更是眼睛都挪不开了,说什么也要骑一骑。

等岳冬和两个伙伴展示过自己的新玩具,走到了宪兵处门口时。他看到文员莫吕克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回廊里走来走去。

“早,莫吕克先生?没带钥匙吗?”岳冬玩笑地打招呼。

“您可来了,蒙塔涅长官。”莫吕克看到岳冬来了如释重负:“警备司令部的人快要气疯了,昨天下午就派人来大吵了一通。但两位长官都不在,我也没法给他们交代。今天一大早就又来人了,就在里面坐着呢?”

为了摆脱这四具臭气熏天的尸体,海关监狱的效率快的惊人。菲尔德和岳冬前脚刚走,典狱长后脚就弄来了几块薄木板钉成了四具简陋的棺材,把尸体装在里面送到了海蓝警备司令部。

菲尔德中校的话一半是真的,但另一半也不是假的。他说陆军总部没有停尸房,这半句是真的。

但他要海关方面把尸体送到“海蓝警备司令部的停尸房”,这句话的性质就很模棱两可,因为警备司令部也没有停尸房。

看到海关拉尸体的马车停在门口,警备司令部的大小军官面面相觑,不知何事。

等听说警备司令部没有停尸房后,海关的人非常光棍地把棺材直接摆在了警备司令部大门边上,口称是“菲尔德中校让送来的”,随后扬长而去。

警备司令部的人被恶心坏了,是字面意义上的“恶心坏了”。打开棺材时,不少军官直接当场吐了出来,棺材又被火速重新钉死。

虽然隔了一层棺材,但也只是把臭味从当场呕吐的程度下降到让人身体不适的程度罢了。

这四具尸体现在成了警备司令部的难题,警备司令部里哪也没地方放,他们也没有勇气把四个棺材扔在陆军总部的门口。

警备宪兵处主管听说是这四个毒气棺材菲尔德中校让送来的,暴跳如雷。当场点齐了人手,气势汹汹地来到陆军总部要找菲尔德“理论”一下。

不过当时菲尔德不在,岳冬也已经看完报告回家了,宪兵处就只有莫吕克一个人。冤有头债有主,一群膀大腰圆的军官拿这个瘦弱的抄写员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把面前这个拼命陪笑小文员揍一顿出气吧?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警备部众人悻悻而归,第二天继续派了一名中校过来,一定要菲尔德给一个解释,还要菲尔德赶紧把这四具尸体弄走。

昨天的岳冬还会因为给警备部添麻烦而感到愧疚,但今天的岳冬已经得知了这桩案件的本质是政治斗争,推给宪兵处只是为了恶心菲尔德中校。所以岳冬现在没有一点心理压力,而且平生第一次体验到了军衔低微的好处。

他模仿着海关监狱那个瘦看守的态度,敬了个礼之后,无论警备部的中校说什么,都一律用“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我只是见习生,我做不了主”来回答。

对面的中校火冒三丈,但也拿他没办法,毕竟一个小小的见习军官又不管事。正当岳冬喝着莫吕克倒的糖水,气定神闲地拿出海关验尸报告温习的时候,菲尔德中校进了屋。

两个中校一碰面就吵得不可开交,谁也不听另一个人说话,都自顾自地大喊大叫。

这种吵架模式,拼的是嗓门和气势。所以最后当然是施法者菲尔德中校占据了优势,他用扩音术轻松压制住了对方。

菲尔德中校一句接一句大吼,把唾沫喷了对方一脸:

“那四具尸体是重要的证物!”

“你们把脏活推给我,让你们保管个证物都不行?”

“总部没有停尸房,暂放你们那里怎么了?”

“你们要是不满意就把案子拿回去!”

他一边吼一边把桌子拍的咣咣响,整个陆军总部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魔法之威,岂是人力所能及?警备部的中校声音比不过菲尔德,见自己在这里只能是干吃亏,又怒气冲冲的走了。

菲尔德中校痛打落水狗:“不许埋了!证物保管不利,结不了案就都是你们的责任!”

气是出了一点,但案子还得查。

菲尔德调来了四个十人队,和岳冬领着宪兵直奔码头。

看到岳冬骑着的卢西亚马,菲尔德的神态颇为惊异:“这不是‘好运’吗?”

岳冬摸了摸马儿的长颈:“现在叫‘强运’了。”

菲尔德点了点头,看不出有什么想法。

抵达码头后,岳冬发现菲尔德中校的调查思路其实和海关警卫司没什么区别。都是寻找证人,一路询问、排查。

自古以来的执法者都是这样查案,先找证人,没有证人就一点点排查,找到嫌疑人后再上刑具,最后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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