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盈小声嘟囔道:“我这还不是为了挽救一下嘛。”见李维一个冷冷的眼神扫过来,心想毕竟是自己理亏,便又放缓了声音道:“好了,此事是我莽撞了,阁下想必急着上早朝吧,要不下朝后,您来小店一趟,我把公服给您清洗干净?”

“不必了。”李维转头吩咐一旁牵马的老仆:“你把包裹取出来,我再换一套干净的公服。”又皱眉问薛盈:“娘子店里有更衣的地方吗?”

薛盈越发诧异:“只是袖子上蹭了一点点醋,用不着大费周章换新的吧?”

李维索性不再理他,接过老仆递过来的包袱转身向店内走去。

刘景年此时已经吃完了白肉胡饼,看着薛盈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咳嗦一声解释道:“他这个人一向有洁癖,衣服上有一点污渍也受不了。”

刘景年暗想:也亏得李维有这个毛病,自己若看上李府收藏的字画,便会装作不小心在上面弄些污渍,李维便彻底嫌弃了,干脆把那副字画送给自己。日子长了,倒也骗了他不少好东西。

只用了不到半炷香时间,李维已经换好衣服从店内出来了,因时间紧迫,他一把接过老仆递上来的皮鞭,利索地翻身上马,转眼间绝尘而去。

等到所有的客人走得差不多后,已经是辰时三刻了。薛盈与沈瑶忙碌了半天,连早饭都没顾上吃,早已是又累又饿。偏偏最后一碗瓠羹也卖完了,二人只得做点别的吃了。

薛盈揉了揉发酸的腰道:“今天不想吃油腻的,我做茶泡饭配腌菜好不好?”

沈瑶犹豫片刻道:“菜泡饭怕是太寡淡了吧?娘子若累了,我来做饭就好。”

薛盈笑笑道:“我不累,不过能把寡淡的饭菜做出滋味,那才算真本领。你快去烧水泡茶。记得要用我前几日从郊外取来的山泉水。”

沈瑶忙答应着去了。这里薛盈取出焙笼、槌、碾、磨、瓢杓、罗筛、竹筅、盏托等茶具,亲自动手焙茶,然后将茶饼槌碎,碾成极细的茶末。

此时沈瑶烧的山泉水已经三沸三滚了,薛盈拿出一只鹧鸪斑纹茶盏,将茶末放入盏内,又将煮沸的山泉水倒入茶瓶内,左手提起茶瓶,右手拿起茶筅,先在盏内注入少许沸水,将茶末调成糊状,然后再慢慢加水,同时用茶筅不断搅动,茶末缓缓上浮,如此反复七次,茶汤表面上很快就现出雪沫乳花。

薛盈将茶盏内的茶水缓缓注入冷饭中,茶叶的清香扑面而来,茶泡饭便做好了。她又从腌菜坛中取出少量茭白鲊、水腌鱼、芥辣瓜儿和水豆豉放入小碟内,水腌鱼加入少许调料放入蒸笼内蒸熟,今日的早点便准备停当了。

薛盈招呼沈瑶过来用朝食,沈瑶随意尝了一口茶泡饭,茶叶的清香渗入每一粒米饭中,倒也别有特色,只是寡淡了些,她又夹起一块茭白鲊,初尝便惊为天人,茭白爽脆辛香,与清淡的茶泡饭堪称绝配,她的食欲很快就被勾起来。

沈瑶又尝了一块水腌鱼,寻常鱼鲞总是又咸又硬,但经过薛盈妙手调制,鱼肉变得又软又糯,咬一口还有鲜甜的汁水,鱼肉咸鲜,米饭香甜,二者混合在一起堪称珠联璧合,让人吃得停不下筷子。

薛盈笑着敲敲沈瑶的额头:“别总顾着吃,你倒是和我说说,这茭白鲊和水腌鱼里都放了什么调料。”薛盈是把沈瑶当徒弟培养的,所以时时不忘考较。

沈瑶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忘形了,不好意思地停下筷子,思索片刻道:“我尝出来茭白鲊放了细葱、茴香、花椒、红曲,所以才有馥郁辛香的滋味。至于水腌鱼,娘子想来放了甜酒,所以蒸出来软糯又有酒香。”

“不错。”薛盈笑道:“比以前有长进。但你还是漏了两样最重要的调料。”

沈瑶皱眉接着思索,却实在想不出来了。薛盈这才提示她道:“茭白鲊中我还加了莳萝,此物味道辛香甘甜,还略带一丝清凉,更能突出茭白的爽脆。水腌鱼中我另加了水豆豉。”

“啊,我明白了。”薛盈还未说完,沈瑶已是恍然大悟:“娘子教我做过水豆豉,黄豆配上大小茴香、草果、官桂、陈皮、花椒等作料制成豆豉,闻着香、吃着鲜,开胃爽口助消化,做肉菜的时候放一点水豆豉,能够大大增加菜的风味。”

薛盈笑道:“没错,豆豉与肉类蔬菜豆腐也都能搭配,是很重要的一味调料。”

沈瑶见薛盈只用水豆豉配饭,并不动其它小菜,忍不住问道:“娘子是没胃口吗?怎么不多吃一点?”

薛盈掌厨这些年,也接触了不少山珍海味,但还是最喜欢用水豆豉配饭。此时笑笑道:“水豆豉配白米饭也很好吃啊。我们做菜,归根到底还是要把食物的本味激发出来。有些菜华而不实,虽然能吸引人的目光,但却留不住人的胃。”

薛盈见沈瑶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知道她毕竟阅历有限,也不能一时便领悟,也只得罢了。

薛家瓠羹店与坊间大部分饭铺一样,只卖朝食和哺食。此时距晚间还有好几个时辰,二人忙活了半天,吃饱饭后又累又困,便各自回屋休息。

薛盈正睡得香甜,忽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沈瑶年轻睡得死根本听不见,薛盈只好挣扎着起来开门。原来是临街张婆婆来了。

张婆婆是这一带的风云人物,会与人接生,做得一手好针线,也与人说媒拉纤。

薛盈不知道她的来意,忙将她请到房内,又拿出自己制的荔枝膏兑上温水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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