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万林是吕辛荣的参军,却不是吕辛荣提拔的,而是出兵前摄政王直接指派的。

早年摄政王还在边境打仗时,顾万林就跟着。因为跟得年头长了,摄政王权势日渐滔天,像他这样没什么军功的老部下都觉得高人一等。

他做参军,实则是给摄政王当眼睛,盯着他羽翼渐丰的养子的一举一动。

此番,吕辛荣遭人刺杀重伤未愈。顾万林不便守在床畔,才着急地想出冲喜一事,寻一个家世清白低微的姑娘,牢牢攥住他的后宅。

虽然乐得喝了一宿的喜酒,顾万林还能起个大早,大摇大摆地推开吕辛荣的卧房。

大夫说了,小吕将军昏得半死,十天半个月都难醒过来。

只有一个小丫头片子,想到这就无所顾忌,动作大手大脚,门被一个不慎推得用力撞在墙上,发出“砰”的巨响。

赵叶璧整夜都在做梦,觉得自己像一条湿滑的鲤鱼被人抓在网里,怎么逃也逃不走,浑身冰冷难忍。

又梦到抓她的人烧开了一锅滚油,把她扔进油锅。她挣扎翻滚,浑身炙烤般发烫,四肢骨节里又酸又疼,伸手蹬脚都不得劲。

一阵冷一阵热,意识模模糊糊,连日光照着也觉得眼皮粘住一般睁不开。

那“砰”的一声好似一颗惊雷,吓得犹在混沌中漂浮的赵叶璧小小的心脏骤停一下,阵阵发紧。

硬支着发昏的头,以瘦弱的手臂撑在被窝里,赵叶璧晃晃脑袋想清醒一下。

“赵家小娘子,你在哪呢!”顾万林喊了一声,听到屏风后的动静,撇撇嘴,“你怎么睡在那!怎的还不去服侍将军!”

他声音严厉,赵叶璧颤了颤纸片一样薄的肩膀,低头看到自己凌乱的中衣,伸手向周围摸去,慌乱中开口道了句“哎,就来!”

“快点!”顾万林烦躁的声音就像催命的锣鼓,赵叶璧本就昏昏沉沉刚从梦里脱身,这一声更是连手指尖都颤巍巍的,想系扣子都系不上。

听得顾万林跺了两下步子,嚷嚷道:“磨叽死了,穿个衣裳笨手笨脚的,日后如何侍候将军!我看你就是懒婆娘一个,到底怎么值得一百五十两!”

说话间脚步声越来越近,似是大有推开屏风进来的架势。

赵叶璧怕他看见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急得额头上冒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背上也是一片汗涔涔的。想站起来,那腿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酸麻得使不上力气。

就见木屏风上端已经搭了一只黄黑的大手,推得屏风“吱——”地蹭地转开。

赵叶璧“啊”地一声尖叫,把被子拉到胸口以上,绝望得闭上眼睛缩在被子后。

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赵叶璧觉得自己都要窒息了,正等着巨大的羞耻吞没她。

可是,一片死寂。

她悄悄睁开眼,居然看见一道高大宛如天神的背影挡在自己面前,乌黑的长发瀑布般垂落。

目光向上挪去,顾参军黄黑的手被修长苍白的大手扣住手腕,动弹不得。

只听一声略微嘶哑低沉的男声,口气比三九天的冰还冷地道:“顾参军,现在都有胆子随意进我房间了么?”

赵叶璧只有一双滴溜溜转动的眼睛露在被子外,顾参军完全被这道身影挡住,只有地面上影子缩了缩脖子的动作出卖了胆怯的参军。

娘亲呀,吕将军他活了……啊,不!他醒了!

吕辛荣甩开顾万林的手,冷哼了一声,忽地咳嗽起来。

咳得有点重,一下一下接连不断,连高大的背都跟着抽·动了几下。

那声音叫赵叶璧想起自己病榻上的爹爹,不由得泛起心疼。

吕辛荣清了一下嗓子,这回冰冷里夹了狠厉,道:“你是要造反!”

顾万林被无声无息、宛如鬼魅般突然出现的吕辛荣吓得三魂七魄险些出窍,当下才回过味来,满脸惊恐地就地跪下,求饶道:“将军饶命!属下是担心将军身体,怕夫人照顾不周,才……属下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赵叶璧都能想想得到吕辛荣那张刀刻斧凿般得脸上是怎么样一副表情,那唇应该如何才能发出不怒自威地一声:“滚!”

顾万林听了这声,如蒙大赦,慌忙磕了几个头趔趄着离去。

待顾万林走后,赵叶璧方松了口气,下一刻却发现不知道何时,吕辛荣已经褪下红玄相间的喜袍,穿着纯黑如墨的中衣。

他露出半张棱角分明苍白如纸的侧脸,眼尾扬起的凤目极深邃,仿若寒夜的空望不到尽头。

赵叶璧不敢和他对视,垂下眼睫却看见他中衣没合拢,领口漏出白白一片。

她觉得脸上极热,眼神不知道该放到拿去,刷地一下把被子再提一提,索性把整个脑袋蒙进去。

吕辛荣心里莫名觉得好笑,捉到她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想看却不敢看,竟然缩壳乌龟一样躲起来了。躲,有用吗?

他面无表情,轻轻一拉,把屏风转回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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