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忠双手抱拳,面色凝重,说话既稳重又严丝合缝,一点看不出莽夫的样子。
他道:“十六年前太子中摄政王圈套被废,皇后自缢在北武门,母族邱氏遭满门抄斩,国舅右相邱崇原是我等的号令者。但他还未将命令下传给我等,便被皇帝一指令下赐死。”
吕辛荣眉间拧成川字,薄唇轻启,冷声道:“所以?”
甘忠顿了一下,缓缓开口:“天子剑令为防持令者私下结营谋反,本就是单线联系。邱崇大人一死,我们群龙无首,这么多年早就不知道彼此下落,更作鸟兽散。”
风吹过老树,唰唰作响。吕辛荣压低声音,向树后踱了半步,恰好避开不远处同将士们一起饮酒的顾万林偷瞄的目光。
“那你如何知道另一块在夏州?”
“这个嘛……”甘忠原本声音粗犷,此刻他也刻意放低声音,“天子剑令是太.祖建朝时为防下臣谋逆设立的,共有九块令,分散在九支姓氏手上,又由当朝天子选定清廉忠义之人做号令者。我们西南甘家世代为军户,老祖宗不过是太.祖军中的马夫,谁能想到我们能得一块令?夏州那位更不济,是屠夫起家,甘家曾有女儿嫁过去才偶然知晓她夫君的这个秘密。我知道一点内幕,顺着亲缘摸到了这位八杆子打不着的亲家。”
“好,辛苦你了。”吕辛荣神色复杂,说罢转身要走,复又立住回头对五大三粗的甘忠道,“你信我了?我是吕毅的养子。”
甘忠满是胡茬的嘴扯起一抹苦涩的笑,道:“原先看见将军的太子手令我是不信,谁知你们吕家父子用了什么阴狠手段。但得知将军同摄政王的旧事,我甘忠愿赌一把!”
说着他低头用粗粝的军衣袖子抹了一把脸,雪光反射下隐约看见眼角一点泪光。
“陛下暴病十余年,诸位皇子死伤殆尽,废太子囚于大佛寺。如今哪里还是尹家的江山,我等持天子剑令蛰伏民间只为勤王保驾,却不过一盘散沙毫无用武之地。将军愿整合天子剑推翻逆臣,还天下河清海晏。甘忠,不愿也得愿,不信也得信!”
“何不信凌王?”吕辛荣看见那一星半点的晶莹,坚硬的心被戳了一下,偏过头去问。
甘忠冷哼一声,道:“凌王荒淫无道,若他当道,还不如摄政王。”
吕辛荣拍了拍甘忠的肩,他已听到有脚步声靠近,默不作声地转身迈步离开。
“他们要害你!”甘忠猛地低声道。
吕辛荣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冷声道:“我知道是谁。”
他没有走几步,已看清顾万林犹豫地朝这边慢慢走来,正对上照面。
顾万林紧张而谨慎地道:“甘千户可有什么事?”
吕辛荣心里明知道顾万林是摄政王安插在身边的眼睛,嘲弄地想着他同吕毅畸形的父子关系,面上却古井无波,只说:“无事,他同廖致鸿的罢了。”
毕竟,甘千户和廖知府不和已久。顾万林虽然觉得奇怪,吕辛荣本不是好相处的人,甘千户却总爱找吕辛荣诉苦,而吕辛荣偏偏每回都听。大抵也只有甘忠那种五大三粗的莽夫才做得出。
“义父来信了吗?”不等顾万林想多说什么,吕辛荣先声夺人。
顾万林被岔开话去,想起重要的事,忙道:“今天收到加急令,摄政王请将军在梧州将养好伤再启程回京,不急于一时。另外……”
吕辛荣眼神凌厉看向顾万林。
“另外,凌王的人也一并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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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叶璧正和周显聊吕辛荣当年的事,聊得正在兴头上,又被蔺洛元哄着用筷子尖沾了点烈酒抿了,辣得眼泪要留下来,却十分快活。
吕辛荣掀起帘子走进来,热烈的气氛一下子被他浇灭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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