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锦珞正一头雾水时,方晟已经重新安排了。
军士们押走了被俘的虬髯大汉等,邱锦珞则被请上了另一架马车。
虞蘅不知根底,立刻对方晟拱手道:“这位王爷,在下虞蘅,这是我师妹,我们都是墨家子弟,不知如今是为了什么缘故?”
墨家?方晟的眉尾轻动,打量他们却未置可否,只要绿鹦下车,上了再一架马车,自己则对军士道:“走吧。”
军士们满面肃穆,立刻启程。
乔莲儿年纪还小,虽然沉稳可见状也吓坏了,忙对着邱锦珞车的方向喊了一声:“夫人。”
邱锦珞靠坐在车中,听见后掀开了车帘,对着乔莲儿,笑中带着慈爱:
“别怕,不会有事的。”
说罢,又看向从另一架马车窗里露出半个脑袋,眼中全是担忧和畏惧的绿鹦,也笑了笑,但并没有说话,只是放下了窗帘,坐到车前,将车帘卷起。
几个押车的军士见状,偷眼看向骑马就走在车边的方晟,集体目视前方,只当没看见。
方晟偏过头,看她在看自己,不怒不恼,那端方的表情都不变,只道:“坐回去。”
邱锦珞并不动,而是仰头看他的脸。
方晟的长相,因为邱锦珞的记忆而留在她的脑海中。
与看文时已是年届不惑的形象不同,如今这位权倾朝野、手握重兵、托孤三臣之一的王爷,不过才二十八岁。
看脸端方君子,看身芝兰玉树,抛开家事是说国事,算得上国之栋梁。
记忆里,邱锦珞爱他成狂,好好的权相之女非要嫁给个鳏夫,嫁过来之后容不得方晟对先头卫王妃的情深不忘,所以更容不得两个孩子。
如今的邱锦珞琢磨,书里的那位邱锦珞得是铁杆儿颜控。
只是身处此间,邱锦珞觉得这位王爷,脑子有疾。
虽然她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但只看他这一番操作,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是拿自己当了贼,所以怕他们串供呀。
呸,昏官。
让你当王爷天下都要被冤枉死了。
邱锦珞想着,对着方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摔帘子,坐回了车内。
“……?”
马背之上的方晟,将这个白眼看得清楚,难得变了脸色,皱起了眉头。
勾结番邦探子,里通外国之辈,被自己抓了现形,怎敢这等模样?
车子行进了好长的时间,听着动静已经出了京城,直到京郊才停稳。
“下车。”车子停稳后,方晟在车外道。
邱锦珞掀开车帘,没有立刻出来,而是看向眼前那在京郊旷野之上,孤零零竖着的如堡垒的高楼。
高墙四围,巨大的兽头似衔着它嘴边那足有三人高的铁门,外面是重兵把守。
一瞅就是监狱。
已经下了车的绿鹦早就腿软,见邱锦珞出来,忙要过来扶人,却被押送的军士拦住。
“夫人。”她红着眼眶,委委屈屈地唤了一声。
邱锦珞开口安抚:“别怕——”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方晟打断了。
“把她带走问话,而这两个人……”他下巴扬了扬,指向乔莲儿和虞蘅二人,道:“都送天字号吧,两个孩子,别吓到他们,墨家如今该有人在京,寻来认人。”
“是。”身旁的刘渊得令,立刻应声。
巨大的铁门并不打开,打开的是铁门之上一次只能容一人弯腰进去的小门,内外都有人把守、接应。
邱锦珞跟着方晟,一路沿着狭长的楼梯向下,越往下走,四周就越只剩摇晃烛光映着的黑暗,以及众人的脚步声。
最终,他们进了一间小屋里,军士们守在了门口。
一股子陈腐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邱锦珞掩住口鼻,待方晟点燃了四壁之上的灯台火把,才看清屋中摆放、墙上悬挂的,都是她只在电视剧和书中看过的刑具。
“……”邱锦珞寻思着这季节,这场景,如自己也有BGM,此刻应该放全本《六月雪》。
怕不是真要“没来由,遭刑宪,受此大难”。
这小说世界在她身上的展开,走向奇怪了起来。
她想着,看向已经坐在正面木桌后,腰背挺得笔直,将一沓白纸铺平,提起笔蘸了碗中墨的方晟。
方晟也在看她,笔尖悬于纸上,淡然道:“说罢。”
“……说什么?”邱锦珞反问,在这种环境的压迫之下,语气反而格外平静。
何止平静,她甚至想笑。
但方王爷并不觉得好笑,而是缓缓道:
“那四个人里,有一个这儿有道疤的。”他在左耳后比量了一下,“我认得他,北番探子,这道疤就是我伤的他,可惜当时被他逃了。我找了他很久,今天托邱王妃的福,终于找到了。”
邱锦珞听到此,才终于明白了。
原来眼前这位王爷,怀疑自己是探子的同伙!
她好气又好笑,提醒道:“原来是间谍呀?那王爷应该看出来他们要杀我吧?我怎么觉得我不但无罪,反而有功呢?”
方晟虽想到她不会承认,但也没想到她这么理直气壮的,连个怕都没有。
她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他越琢磨越怀疑有诈,裹在表面的温柔敛起,看向她的目光透出冷意。
放下笔,他缓缓道:“两个月前,军储藏使的小女儿被人绑架,军储藏使并没有上报,但第二次事情就被锦衣卫察觉,但还没等锦衣卫到,军储藏使已被灭口,他的小女儿也被弃尸乱葬岗,那些人究竟是何目的,无人知晓。”
邱锦珞站得稳当,沉默不语,只听。
原著中的确有锦衣卫这组织,毕竟哪怕是架空小说中,特务类组织也爱用这名字,因为好听。
“二十三天前,工部侍郎家进了贼,但什么也没有丢,东西都没有乱。会被觉察是因为石侍郎每次都会在门窗之上做暗记,而那天暗记被人移动了。锦衣卫密查三天查在了其太太身边的侍女身上,不过还没等移入这里讯问,就被人杀了。”
方晟叙述到这儿的时候,略略停了一口气,依旧看着邱锦珞。
邱锦珞早就琢磨明白了他这番话的逻辑:“而今天我差点儿被间谍杀了,于是王爷才怀疑我也是间谍,对吗?”
方晟未置可否吗,而是道:
“我知道你不爱亲近福儿和雁儿,个中缘由本王能明白一二,新婚之时我就说明过自己心意。但那天你一反常态地将事情闹大,又闯到了书房院中,这几日非但每天行事古怪,还对那两个孩子极好,王妃,你不觉得该同本王解释一二吗?”
邱锦珞神色安静地听他说完,内心的怒火,当真压不住了。
不提新婚之夜还好,一提,脑海中藏着的记忆忽得都被翻了出来。
“你要嫁我,我也随了你的心意,名分、尊崇这些,尽如你意,但其他的,就不必想了吧。”
这句记忆中的话,和今天的这段话,是可以进渣男语录的!
在逼仄刑讯室里,他坐着,她站着,他脑补太过,他嘴皮一番扣她个里通外国的罪名。
这些也就罢了,毕竟有误会在,但看看他说的那话!
“那两个孩子。”
“不爱亲近。”
“尽如你意。”
“不必想了。”
长了张如沐春风的人脸,咋不说人话呢?
就算原作中的那位邱锦珞,的确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当填房的,但你既然深情,有本事你别娶呀?
还有两孩子的事情,原作中邱锦珞的种种行径,仅仅是“不爱亲近”四字可以概括的吗?
看书的时候邱锦珞就不懂,方晟既然那么爱卫王妃,又怎么会无视一双儿女?可见原作者塑造这个人物的时候,的确就是抱着工具人的心态,足以让男主打脸逆袭就好,根本没思考过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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