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捧杯的手愣在唇边,她虽年岁尚小,若说人情世故可不输宫里的老人。可在情爱场上却两眼一抹黑。香姬娘娘的话听着,莫名让她感受到一股凉意,却又不懂凉从何来。放下茶杯,小心翼翼问道:“娘娘还要听吗?”
“不听了,你去歇着吧。”梅目里静无波澜,没了兴致的时候,她还是那座泥塑。方才的灵魂只是短暂的停留,像一阵风旋过。
桃子这些日子的贴身侍奉,对于香姬的脾性也算是摸清了门路,见怪不怪了。于是将桌上散着的话本子收入屉中,再轻手轻脚地出门去准备晚膳。
香姬的起居习惯,与宫中不大一样。申时二刻用晚膳,酉时二刻沐浴净身,戌时一刻便入寝屋不再出。在长生殿当差是轻松的活计,过了戌时便不用再围在殿内,各自去耍,羡煞旁人。
魏昱来时见寒山宫内寥寥无几人,长生殿了无生气。阿奴见状清一清嗓子,刚要喊时却被王君拦下。
帝辇与大半随从留在宫门外,只带阿奴兰草等人,负手徐徐入内。守夜的小奴在昏暗烛火下,昏昏欲睡,听见声响,搓着一双朦胧睡眼登时便被吓了个激灵:“陛下金安——”
殿内悉悉嗦嗦地跪了好几个,守在香姬屋门前的桃子听见动静赶忙出来跪拜。
魏昱见殿内一团暖黄,不见香姬,于是抬脚往寝屋去。
“回禀陛下,娘娘已经睡下了。”
他脚下一顿,余光瞥见脚旁小丫头,垂目淡看。桃子话一出口,方知闯了大祸,连忙叩首告罪:“陛下恕罪,奴婢...奴婢失言了。”
魏昱一声轻哼,径直走向寝屋。
阿奴想着这丫头今早劝说香姬十分卖力,念她年纪小,低声训斥道:“你这丫头,还要不要命了?”
桃子方知后怕,颈后出了层冷汗,喘着气:“奴婢知错,再也不敢了。”她总是忘记神女已是香姬,陛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
寝屋内红烛灭尽,榻旁小几上只余一盏银台,豆火荧荧。床榻前架着十二扇花鸟屏风,缝隙中漏出美人剪影。她侧倚在榻上,就着零星灯火翻开话本子,翻页时青衫便从腕上堆砌在小臂,幸而衣料轻薄,触之便生凉意,便不去管它。
梅先是听见推门声,顺势翻过一页。以为是桃子,轻声问她:“何事?”
不闻应答,只听脚步声渐近。她舍不得眼前几行字,偏要看完了才撑起脊骨去看,扬起一段雪颈。魏昱转过屏风,便见一副美人侧卧图,贴身水青色描绘妙曼身姿,映雪腻肌肤。两襟松散,颈脖上淤血已退,只留一道红痕。
再往上看时,一双清明柔目。他怔了一怔,四目相对。看她回过神来,眼里流露出慌张,细长地眉头微微拢起,手中捏着一册便朝他砸了过来,哗啦啦一阵响。
“魏昱,你欺人太甚!”
他稍稍侧身躲过,再看她时已经裹入被中。为数不多的两盏灯,因为她方才动作又灭了一盏,屋内又昏暗三分。
魏昱眼里染上一层戏虐,直逼榻前。手里捏着一层薄纱,是她的外衫,鼻息中有梅香。
“既然一人做不得梦,两人或许行得通,香姬以为如何?”
她不知话中意味,被子遮在眼下,闷声闷气:“你说什么?”
“废物总得有些用途,孤以为暖床妙极。”魏昱脱下外袍,与手中外衫一同挂在衣桁上,欲上榻。
梅将手中的被子不着痕迹地又扯严实了几分,面色不佳:“你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吗?”
他舒展肩骨,掀被上榻。梅恼他举止放荡,却又怕他做出旁的事来,只得努力地往床榻的边角缩,怒目而视。
月华如水,一人枕着香枕,一人裹着大半被子,左右僵持不下。魏昱劳累一天,腰身酸乏,此时有心无力。梅香安抚心神,得了片刻功夫整息养神。夜里有些凉,转醒时烛火已灭。
梅窝在角落里盯着魏昱阖眼,一直盯到自己也昏昏欲睡,额头直点。果然是舒坦日子过多了,从前便是熬上三天三夜也是顶得住的。
魏昱在暗中听到她平缓地呼吸声,支起身子去看,她已蜷缩在榻边。伸手将人往回捞,手掌并未贴她肌肤,隔着一层薄被。
美人在怀,有暗香涌动,共赴周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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