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座高度不到百米的大山环抱着一个名叫南兮的小山村,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以山上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为源头,流经村口,蜿蜒而下,似乎它作为全村出入口的屏障早已是浑然天成之势。一座不知道建于什么年代,题名“平和桥”的的石桥横跨于宽度不足五米的溪水之上,供南兮村人日常车水马龙。
村里仅有百来户人家,全村不论男女老少都只冠一个姓氏——武。
村中心是一个三叉路口,路口的中心是一口上百年历史的古井,井栏高度不足50厘米,井的宽度却足足有一米五,村民世代使用,井口被磨得圆润和越发低矮,水桶中的水若不小心溢出,从半空中跃回水井,井中便呈现出一圈圈的涟漪,幽深沁凉。
因为是全村人的生活饮用水,加上井栏的高度实在有点“危险”,这口古井成为孩子们的“禁地”。
挨着古井而建的青砖古瓦大屋,住着武陈氏一家。
武陈氏是一个脑后长年累月梳着一个小发髻,穿着蓝色布褂,黑色稠裤的小老太。说起这位小老太,南兮村的所有村民无不竖起大拇指!
武陈氏的丈夫姓陈,之所以小老太不叫陈武氏,是因为丈夫是上门女婿。夫婿的不争气没有成为小老太的“污点”,反而越发衬托出武陈氏的过人之处,在软弱的丈夫“毫无作为”的情况下,武陈氏生育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的成就,硬生生打破了全村人对上门女婿的轻视,任何人都不敢瞧不起武陈氏。
武陈氏的大儿子名德正,省医科大学毕业生,就职于镇医院,名下四子。
武陈氏的二儿子名徳齐,省医科大学毕业生,就职于市医院。名下三女一男。
武陈氏的三儿子名德满,凶神恶煞。名下三子。
村里人暗地里思量:全村最厉害的也就武陈氏一人了,儿子争气,家族全是男丁,壮大仅在三十年间而已,惹恼了武陈氏,万一得个小病,去镇医院瞧瞧,人家大儿子说严重了,只有市医院才能治得好,二儿子在那边把关呢?!倘若人家光明正大给你治好了,这外面还有个“凶神恶煞”盯着呢,他替自家老母亲解忧,平民老百姓谁不想天天过的是太平日子呢,所以,不管是生老病死有求于人还是带着怕被麻烦盯上的心理,村里人对武陈氏都是带着一种极为推崇的心理。
三个儿子一成家,武陈氏就天天搬个凳子坐在自家屋檐下晒晒太阳,看古井从早上的蜂拥热闹到夜晚的冷清安静,笑眯眯地和人打着招呼,也享受着村民客气的尊敬。
这一天,烈日当空,古井也失去了凉意,燥热的环境里突然想起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让人听得越发焦躁,脚步声一听,便听到“砰”一声,水桶稳稳正正击水面,水桶绳子顺势一拨,井水疯狂涌入,灌满整个水桶,一双粗糙的手,三下五除二便把水桶从井里带出,哗啦一声,整个水桶的水一下子全部倒在一双沾满泥巴的脚上,脚的主人象征性地左右脚互搓两下,便把空的水桶随意扔在井盘上,拔腿往武陈氏家中跑去,完全顾不上井绳被他扔在污水中,顾不上脚后跟还未洗净的泥巴……
从太阳底下猛一进略显阴暗的房子里,眼前出现短暂的黑暗,那人并没有因此而挺住脚步,猛跑几步,推开一间房间,又砰砰两声把门给回带上,门由于惯性有点回弹,并未完全紧闭,从那缝隙中瞧去,只见一条满地泥巴的裤子被随意扔在地上,靠窗户的大床上躺着始作俑者,身上盖着一条薄被,一双脚后跟满是泥巴的大脚掌半曲着,粗糙的手指蜷成拳头,依旧还能看到大拇指指甲里还残留着泥土,齐耳短发被汗水浸湿,显得黝黑发亮,额头上的细发湿哒哒地黏在小麦色的脸上,压抑的哼哼声不断从她嘴里传出来。
正在东侧小厨房里慢悠悠熬着粥的武陈氏听到自己家里传来轰轰的关门声,一股怒火猛地从小腹窜起,右手握着油光发亮的铁勺轻轻地在锅里滑动两圈,防止粥粘底或溢出,之后把铁勺放在一边的案板上,左手自然而然麻溜地盖上锅盖,半弯着腰从土灶台里把还带着火星的木棍抽出来,插进灶台最底部的灰烬里。
武陈氏直起身,从鼻孔里吐出两股浊气,两手好像在掸灰尘似的互拍两下,又整理了下衣襟,把腰杆伸得更加直挺,自言自语低声说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抬腿便出了那不太明亮的小厨房,快速从侧门进到屋内,朝发出哼哼声的房间走去,嘴里的话犹如机枪扫射而出:“把门拍得那么响,是怕门不倒,窗不掉,屋不塌吗?就你会败家……”
因为腹痛不已哼哼唧唧的妇女一听武陈氏的斥骂,眉头更加紧锁,咬紧嘴唇,努力让自己不发出让人更加烦躁的声音来,双手不停地在自己的肚皮上轻轻摩擦,似在安抚:“乖,别躁动……”
武陈氏一把推开形同虚设的房门,看到床榻上狼狈不堪的妇女,明眼就知道妇女即将分娩,武陈氏冷冷地说道:“不就是要生孩子吗?至于要用那么大的力要把房子给拆了吗?!”。
妇女名叫袁兰,婆家离南兮村二十里地远,是武陈氏的二儿媳,因为武陈氏自己三个儿子,大儿子四丁,三儿子也是三个壮劳动力,自己却是三女一男,唯一的一个男丁,还因为车祸伤及脑部,不仅生活无法自理,而且智力犹如三岁儿童,仅懂且能喊出口的一个词汇就是“阿爸”。这让自尊心极强的武陈氏极为不满,重男轻女是历来传统,而残障孙儿更是她人生中别人唯一可以取笑她的地方。而这两点,都是袁兰带来的!所有她从心眼里瞧不起袁兰,她讨厌她,或许还带点怨恨吧。
这一胎也是袁兰和她丈夫徳齐最后的希望,两人都希望这是一个男孩子,这样不仅将来残疾的大儿子有依靠,自己在武陈氏面前也能抬起头来。
袁兰一看满脸怒气的武陈氏,吓得连腹痛都忘记了,哆哆嗦嗦地说道:“妈,我好像快生了,你能帮我把王婆子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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