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镇前村没多久,便有好些村民得知唐清满、“唐思先”姐弟俩已经落户此地。

如今唐思海离开了村子,唐斯羡也没去招惹别的村民,她的落户最多让个别人嘀咕,并没有引起热议。

唐清满顾忌村子里的人说秦家偏帮她们的闲话,为了不给秦家惹麻烦,一开始去秦家时还有些小心翼翼。后来光明正大地去,也不担心会再有什么闲话。

相较于平日里的内向寡言,唐清满与秦浈一起裁制冬衣时要活泼一些。

苏氏也挺欢迎她到秦家来的,趁着她出来倒水,还与她唠嗑:“自幼与浈娘一块儿长大的女孩子差不多都嫁人了,加上她的身子变差后,也不爱到别人家玩,所以你能来,我也替她高兴。”

唐清满羞红了脸,她来秦家其实也是带了一点私心的。因为她从蚕房回来后,天色很快便暗下来,若是夜里缝制冬衣,便得点灯,为了省点灯油,只好来秦家蹭灯火。

秦浈不曾发现她的用心,还将她当成好姐妹,这让鲜少占人便宜的唐清满感到不安和惭愧。

为了掩饰心虚,她顺着苏氏的话问:“浈娘的身子是何时开始变差的?可是受了什么伤?”

苏氏细想了下,记忆有些模糊:“大概是五年前吧,受了一场风寒,之后身子便变差了。在那之前,她可皮实了,活泼得跟个皮猴子似的。”

苏氏提及这事,心情是极为复杂的,“她不爱跟人多往来后,终日只能躲在家里,可她是个孝顺的,即使身体不好,也会帮我们干活。为了她的身体着想,我们只能让她做些轻省的活。可即便是这样,很多人家都嫌弃她身子不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更有不知哪儿传出的流言说她这身体想要生育子嗣困难!”

唐清满略同情秦浈:“那浈娘的终身大事……”

苏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铁青:“正式登门提亲的只有一个,那是七年前的事情——”她顿了下,“罢了,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不打搅你们做女红了,你进去吧!”

苏氏说完便又回屋去了。

唐清满回到织布机房,见秦浈站在门边,冷不丁地被吓一跳。

“浈娘!你怎么在这?”唐清满抚着胸口,目光对上秦浈那水盈盈又深邃的剪水眸,顿时心虚,“你在偷听啊?”

秦浈微微一笑,眼角的泪痣让她的笑容平添了丝妖娆:“本想出去,可你与娘都谈到我了,为免使得大家都有些尴尬,就不好出去。”

唐清满更觉尴尬,心里却还记得苏氏未说完的话,便问:“七年前发生了什么?”

秦浈轻描淡写地道:“那会儿我身子还算健朗,也常在人前走动。大哥的一位同窗来家里,遇见了我,说是对我一见倾心,回去后便写了些诗词给我。”

提起那诗词,她的笑容不达眼底,“照我与爹娘看来,那些诗词可以称之为淫诗艳词。后来正值说亲年纪的他还找人上门提亲,只是被我爹娘愤怒地拒绝了。”

唐清满默数,秦浈如今才十八岁,七年前也就是十一岁。

世俗中童婚不少见,只是律令规定女子须得满十三岁方可成婚。秦浈兄长的同窗当时正值说亲年纪,想来也有十八|九岁,他不仅看上了这么年幼的秦浈,还写淫诗艳词给秦浈,怎么想都膈应。

“后来呢?”

“后来他也没机会再来家里。爹娘虽然没有责令大哥与他断绝往来,但是大哥也不齿他的为人,与之断绝了关系。再之后据说中了进士,就再也没了消息。”

秦家人厌恶对方的心情并未因他中进士而改变,哪怕他这么多年未曾娶妻生子,带着功名来求娶秦浈,秦家人也依然不会允许。

唐清满只听秦浈叙述往事,却不曾听见她个人的想法,又问:“你的心里是如何想的呢?”

“我没什么想法,唯一惭愧的是让爹娘为我的事而忧心。”秦浈反问,“你呢?我鲜少听你提及家中之事。”

唐清满眼神一暗,她如今孑然一身,举目无亲,往昔的人和事提起来只会让她更加伤心难过,所以平常几乎不提。

如今秦浈不知情,唐清满也没必要在她的面前流露出这种哀伤。

她勉强地笑笑,道:“我娘在我们很小的时候便病逝了,我爹也在三年前病故。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爹并非孤家寡人,他还有弟兄。只是因他当年离开了唐家,所以他才流落异乡,娶了同样没有族亲的我娘……”

在唐清满的记忆中,她娘去世前,他们家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是一家四口都算幸福。

可惜这幸福太难得,它停留的时间是那么短暂,逝去得那么快。

她娘去世,家中便是一片愁云惨淡。而她在悲伤中振作,担负起家中的一些杂务,一直到她爹去世,她都未曾抽出时间去思考终身大事。

她爹去世后,他们姐弟守孝三年,她更是与亲事无缘。

在那之后还得完成她爹的遗愿,——虽然不明白为何她爹要临死才留下这样的遗愿,但想来当初是有什么内情在其中,他或许是后悔,或许有不甘心吧!

秦浈没经历过生离死别的悲痛,但是也能感受到唐清满的痛苦。她轻声问道:“你爹当初与你提过他为何要离开唐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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