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旁的贾政脸上露出一点尴尬神色,他在工部多年,五品工部员外郎的椅子都叫他坐热了,也没见着升迁的希望,心中又有点气恼:宝玉着实不争气!

王夫人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不为别的,若是贾珠还在,老圣人提及贾家,怎么会看不到那么一个青年俊秀,她的珠儿......

贾母这心,叫大儿子提溜得七上八下的,又气又郁闷,怒道,“你这个做兄长的,难道就不能替你弟弟辩解一二!?政儿在御前兢兢业业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再说宝玉,聪灵毓秀,命格也好,生来不凡,如何不能得了恩典!”

老太太不说这些还好,此话一出,不止大房众人心中齐齐失望,只贾赦登时把脸就落了下来,“难不成母亲以为,我额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还不待贾母怒气冲冲地呵斥他,贾赦先怒气勃发地爆发了,站起身面冲贾母,指着贾政怒道,“不提我这弟弟便罢了,提了贾政,才是咱们家的祸事到了!您可知,我这伤,都是为了求老圣人,不给他贾政和母亲你降罪磕出来的!还恩典!御史弹劾的恩典要不要!藐视皇家的罪名要不要!”

贾母都惊着了,一是被儿子的话吓得,二是被儿子的态度气得,老太太哆哆嗦嗦地指着儿子,“你,你疯了不成!胡沁什么!宫中如何要降我的罪!”

这个大儿子自小和她不亲近,但是如此放肆,却是头一回!

贾政连忙起身撩袍跪倒,先拦着贾赦,“大哥何必如此,便是我和母亲有不对,自有老圣人责罚,大哥何必在母亲面前如此作态!母亲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

又去安抚贾母,“母亲勿惊,且看大哥无事回转,便知宫中是什么态度了,叫大哥说出咱们做了什么错事,改了便罢了,不妨事的!”

丈夫跪了,王夫人岂能独坐,也起身跪在一旁。

贾母得了台阶,便把脸一扭,气哼哼地道,“叫他说!说不出一二来,我,”老太太本想说敲登闻鼓告他忤逆,想了想心里有点哆嗦,连忙改口道,“这荣国府我也待不下去了,便带着我宝玉,回金陵!”

这一家子都跟哼哼猪一般,贾赦学他母亲一般,冷哼一声,“二弟好本事,好口舌,孝顺都是你,忤逆都是我这个哥哥!”

大老爷一甩袍袖,施施然又坐下了,“即你们觉得无错,我说了又有何用,左右一大家子等着吧,早晚御史朝上参一本员外郎,该如何就如何!”

贾赦十分嚣张,“老圣人说了,内眷之事,不归他管,要皇太后和皇后下内旨申饬,母亲也别急着去金陵铜陵的,且等等吧,要不半路追回来,一辈子的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贾母叫他气得脸煞白,王夫人却瘫软在地,口中痛呼,“吾儿元春啊......”

有了个叫太后皇后训斥了的祖母,被御史参过的父亲,元春在宫中还能有什么好前程,再好的命格和兽身又有什么用,只怕头发白了也未必能熬出头!

贾母叫王夫人哭得心烦,“闭嘴吧!我还没死,嚎的什么丧!”

气呼呼喘了片刻,贾母到底心气弱了些,对贾赦色厉内荏地道,“扯旁的干什么,你只说,老圣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哼哼猪贾赦冷笑连连,“什么意思?二弟这么些年做的事,件件桩桩,都在老圣人案头放着!头一件,说得便是这荣禧堂了。我以孝顺为由,替二弟在二位圣上面前求情,说他不是枉顾国法家规,无视宗族礼法,意图鸠占鹊巢,以下犯上,不忠不悌的悖逆之人!”

这话太重,惊得跪着的贾政直起腰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哥。

大老爷捋捋胡子,眼神儿都不给一个,“我这个做哥哥的,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圣人也消了些气,没叫人当场拿了我这个弟弟去问话,只叫我回来,问贾政几句话,”

一听老圣人问话,贾政赶紧又跪好,便是女眷们也都齐齐肃立,贾赦站起身,俯视着他这个弟弟,一字一句地道,“孝大于国法礼法不成?如此视皇权礼法于无物,将荣禧堂重地窃居,荣国府袭爵的,是你这个贾家老爷?”

你娘让你住荣禧堂,你就住?你娘说话比圣旨管用对不?你想什么呢?

贾政听了,纵然心里委屈,也瞬时瘫软在地,口中只说,“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

贾赦半点不怜惜这个弟弟,又哼了一声,“我当时在慈安宫,对着老圣人,把脑袋重重磕在金砖之上,口中也唯有这四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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