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牵马坠蹬,怎么用得到你!”任琼笑了笑,抬手用大拇指抹去对方的眼泪,“任福,我刚才说了,让你去金城,不是为了惩罚你。你进取心强,做事又杀伐果断,去了金城那边,刚好有用武之地。褒国公联合了几位头面人物,准备开拓西域商路,也正需要你这种有进取心的人才。而长安这边水深浪急,危险重重,需要的不是进取,而是一个“稳”字!宁可瞻前顾后坐视机会错过,也不该轻举妄动!”
转头扫视了一下妻子和儿女,他又将声音提高了些,叹息着补充:“老夫这些话,并非跟任福一个人说的,你们平素行事,也需要仔细斟酌,切莫觉得家里有了一些钱财,就主动招惹是非。这长安城,水深着呢,一不小心,就会祸及全家!想当年太宗皇帝追思群臣开国之功,在凌烟阁上塑了二十四位国公像,对诸位国公及其后人来说,是何等的荣耀?然而,前年圣明天子即位,追思大唐开国之不易,将诸位国公之后人重新从各地召还长安赐爵,恢复供给的,竟然高达十九家!”
“凌烟阁二十四贤,以开国之功,尚不能保证儿孙富贵绵长。如今朝中争斗,一日烈过一日,咱们这种小门小户,再不谨慎一些,一旦被卷进去,岂不是立刻就灰飞烟灭?”
唯恐妻子和儿女不信,又叹了口气,他继续沉声补充道:“二十四功臣十九家获罪,咱们任家三代为之效力的褒国公府却不在其中,是为何故?第一,是初代褒国公过去得早,贞观十六年就仙逝了,没赶上后来太子被废,以及那些立储之争。第二,则是初代国公教子有方,只准老国公带着他昔日的老弟兄们闷头赚钱,却不准老国公掺和任何表面风光的事情。而在他过世之后,老国公也因为资历比不上长辈们,没了话事权,掺和不了什么大事儿。结果最后下来,褒国公段府,反倒因祸得福,成了二十四功臣家族中,过得最滋润的几家之一!”(注1:褒国公段志玄,到中宗时期,已经是三代国公,福泽绵长。其他大多数功臣,都两代而斩,是中宗为他们平反恢复政策。)
“庄主料事长远,老仆知错了!”管家任福再也不敢说自己委屈,躬下身,长长给任琼作揖。“老仆去了金城,一定竭尽全力,给咱们任家,给东主褒国公府,经营出一个新的安身之地来!”
“走的时候,账上多支一些钱财,免得到了那边捉襟见肘!”任琼心中忽然涌起了几分不舍,点了点头,郑重叮嘱。
随即,又将目光转向妻子和儿女们,继续低声吩咐:“这些话以前我没说过,以后也不会再说。时局晦暗不明,老夫宁愿你们一个个混日子,也不希望你们去出任何风头。从你们曾祖父那辈子开始,任家跟着褒国公府一路积累到现在,你们即便啥都不干,也够吃上好几辈子安稳饭了。而你们一旦走错了路,或者站错了队,死得恐怕就不是自己一个人,整个家族,都会被你们拖累!”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任盈盈和任璋四姐弟,听得似懂非懂,却齐声答应。
“怪不得琮儿醉心于剑侠和仙道,老爷你却不阻止他,原来所想是如此的长远!”中年美妇女则莞尔一笑,缓缓点头。
正准备再说上几句夹枪带棒的话,免得任琮因为救父有功,就把几个弟弟妹妹们全都比了下去。屋门外,却已经传来了小胖子气喘吁吁的叫喊声:“阿爷,阿爷,要紧事,张兄有一件要紧事,让我跟你叮嘱。那,那辟邪丹,服用之后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碰酒水。否则,药性与酒相克,服药者肯定性命难保!”
“啊——”任琼惊得寒毛倒竖,刹那间,汗流浃背!
这墨家子弟,果然名不虚传!好在今天自己临时改了主意,并未逼迫此人过甚。否则,这句叮嘱,他肯定不会及时想起来。而自己一杯庆功酒下去,便会乐极生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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