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昙云发现秦婳从宫里回来,整个人安静的过分。

本想找个机会询问,但昨夜秦婳在东侧间用过饭后回来就歇下了,眼下更是还不等她开口,就将自己从屋里撵了出来。

屋子里炭火盆子里偶尔发出响声,秦婳在圆桌边静静地坐了一阵。

而后起身,将周遭环顾一圈。

秦婳缓慢行至木柜前,里面崭新的衣衫还未上过身,这都是刚来那会儿,杨管事为她找了人来量身新裁的。虽然她一直不愿承认,但似乎事实就是这样。

这屋子里的一点一滴,都从来不是傅时珣的授意。

都是他手底下的人,为了让自己舒坦,而特意备置的。

秦婳黑长眼睫轻轻垂下,从铜镜旁的木匣子里翻出当初送给秦锦绣的荷包与金簪。

她听说,皇上已经下旨赐婚,胡家的五姑娘要入沈府了。

手指紧紧攥了下,秦婳仰起头。

昙云在外头唤她:“姑娘,王爷回来了,请您过去一趟。”

“嗯,”秦婳将东西放回原处,抬手揉揉眼睛道:“我马上就出来。”

傅时珣今日休沐,却一早被皇上召进宫。

旁的人不知是有何事,然秦婳知晓。

昨她给傅皇后递了封信,回信中道,闽西外祖染上风寒,皇上会派他回去在闽西待几日。

而这几日,已经足够让她出府了。

秦婳拢紧衣领,神色有些淡漠。

“王爷在书房吗?”秦婳稍稍侧过脸询问。

走出东苑。

昙云正要开口,就看见一袭玄色长袍的傅时珣从外而来,她识眼色的赶紧退开,石子路上只剩下他们两人。

冷风刮过,秦婳轻轻眯了眯眼睛,握着双手行礼:“王爷。”

傅时珣浅浅吐出口郁气,看着秦婳淡然的神情,心里头莫名浮现出些许慌张,沉吟片刻道:“本王要离京几日,你……”

秦婳仰起头,白净的脸被风吹的泛起红,她笑着露出整洁的牙:“那王爷保重。”

“嗯,”傅时珣盯着她弯弯的眉眼,“秦婳,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听见这话,秦婳本该波澜不惊的心又动了动,她小幅度的动了动肩头:“王爷平安归来便好。”

傅时珣眉间也露出少许暖意,他点点头:“此次必须得去一趟闽西,稍后便要离京,你若是有需求尽管去寻杨管事。”

“多谢王爷关怀。”秦婳又福了福身子。

见傅时珣欲言又止,她思索良久,轻声说:“王爷,奴婢望您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这话宛若告别,傅时珣皱皱眉,但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扫过青武一眼,却也没再问什么就快步离开。

秦婳站在东苑外的树下,一动不动的盯着傅时珣。

直到傅时珣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秦婳才感觉到自己的心口像是被挖了极深的一个窟窿,风一吹就灌进来,寒意刺骨,尖锐的叫她浑身都疼。

秦婳抬起手指,抵住眼窝,嘴角动了动,忽然说了句:“算了。”

话音刚落,眼泪大颗大颗往下砸。

她伸手去抹眼泪,却感觉满手都是水渍,她忍不住,怎么擦也都擦不干净,索性垂下手,抽抽噎噎的面朝树干哭完,才用袖口捻净脸上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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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时珣走时,秦婳并未去门口送别。

直到天色已晚。

东苑临靠王府外墙,她听见外头响起哨声,才迟钝起身,换上来时的那套衣衫,将披风裹在身上。

秦婳离开王府,什么都没有拿。

衣裳首饰都规矩的放在原处,她只拿走了来时携带的两样东西。

来接她的仍是傅皇后身边的刘嬷嬷,秦婳从小门出来,看着近在咫尺的马车,她迟疑片刻,回过头去,认真且虔诚的看了最后一眼。

今夜过后,她与傅时珣之间是再无可能了。

秦婳与傅皇后商议的明明白白,待来日得来边防图,再为秦锦绣报过仇,她就离开京城。

天高海阔,总有一处是她能去的地方。

两人上了同一辆马车,刘嬷嬷看着她清减的侧脸道:“明日傍晚,姑娘便要入府了。”

“是。”秦婳声线干净,轻轻笑了声:“劳烦嬷嬷。”

刘嬷嬷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姑娘这是何苦呢,若是同为侧妃,日后也不必低那胡五姑娘一头。”

“入沈府又不是为了争宠,侍妾足够了。”秦婳笑了笑,没在多说。

她挑起帘子看向外头,灰暗的黑夜里,没有一丝光亮。

昨夜那封信,除了愿意入沈府,还有便是她向傅皇后求来了侍妾这身份。不必拜堂,没有大婚,简简单单入府,就像她今夜离开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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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傍晚,刚过酉时一刻,世子府就来接人了。

秦婳一袭海棠红长裙,衣领处镶了圈白色绒毛,描了细长的眉,原本艳丽的唇上了胭脂后愈发迷人。

刘嬷嬷扶着她上了轿子,倾身过去在秦婳耳畔道:“姑娘,昨夜老奴说的那些,您可都记住了。”

“是。”秦婳弯了弯嘴角,低头坐进去。

待门帘落下,秦婳唇畔的弧度骤然绷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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