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稳稳神,一味慌张也于事无补,既然要射出一箭,首先要有目标。

孟歌想起穿云岭。用穿云弓去射穿云岭,看看穿云弓究竟能否穿云,她觉得这主意妙不可言。

上云任何地方都可以看见穿云岭,只需要抬抬头。

她将穿云弓向上抬了抬,对准在白云中若隐若现的黑色山峰。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穿云岭上没有雪,就像冷了要加衣,饿了要吃饭一样自然。可此时此刻,她却突然想到,穿云岭很高很冷,滴水成冰,应当常年积雪才对?

她在穿云岭上住了七八月,连一片雪花都没有见过。

袅绕岭峰的云,翻滚腾跃,却不流不散,像是一朵棉花,被锥尖刺穿,钉在天空上。

孟歌举起右手,撩动空气,落在无形的弓弦上,极其缓慢地向自己的肩膀靠近,手臂上青筋暴起,脸皱成一团,像是正在拉动千钧之物。

她越是一副认真吃力的模样,清波台上的人越是觉得可笑,因为穿云弓毫无变化。

“装模做样!根本一点变化都没有——”

听着身后传来的抱怨,台上最年轻的门主魏谈,用折扇挡住花瓣一般的红唇,深沉的眼睛里闪过促狭。

终于,弓拉满了,孟歌没有像之前那谨慎地稍作暂停,就那样松开手指,没有给场中之人反应的机会。

一声巨响,一股巨力忽然仰冲而去,清波台上的道法左摇右晃,像飓风里的一座瓦屋,砰砰哐哐几声,残骸遍地。

修为高强之人,直接跃出台面,目光紧随那股巨力。

巨力像茶壶嘴里倒出的水柱,笔直地朝穿云岭而去。

紧接着,穿云岭上的云朵像迫不及待打开还带着火焰的黑铁罐,嘭的一声,雪白的爆米花炸得漫天漫地。

偶尔飘落到此处的雪花在空气中便消失了,叶远阳呆呆地看着孟歌,兄长在他耳边兴奋地嘀咕什么,他一句都没有听见。

盛轻旸吃惊地捂住嘴,尽管他知道这个动作看起来很矫情,但是他却忍不住,小巧的金弓在射出那一箭的同时突然变大,射出万丈光芒,好像孟歌握着的不是弓,而是天上的太阳,衣襟头发无风自起的模样,即使是他,也只能五体投地地感叹一句“太帅了!”

一直被父亲拘在身边的郭响仪,在道法被巨力破坏的混乱中,终于与扬氏兄弟相聚,此刻,三人呆呆地盯着孟歌,眼里的光明灭不定。

“孟歌……这,谁才能配得上?”扬鸣铮觉得一座又一座高山压向自己,穿云弓认主,孟歌成为史上第一位女门主,修为水平远超同辈几个档次……

郭响仪强行接话:“她现在,不需要嫁人了。”只有聊着这些少年人最热衷的婚配问题,他才觉得自己还活在一个正常世界里。

“也是,她现在,只能找人入赘了。”扬鸣旌语气清淡,却十分严厉地瞪了眼扬鸣铮,警告他别动这心思。

穿云岭簪起一朵白花,孟歌觉得这看起顺眼多了,她舒快地笑笑,扭扭头,抻直手臂正打算伸个懒腰,嘈杂的声音像突然打开堤坝的闸门,漫进耳朵。

她想起来,自己还在清华台上,今天是她的及笄礼,清波台上站满了观礼的嘉宾。

一旦回到现实,她便注意到手中的弓高得吓人,只比她矮一头,而且金灿灿得——怎么说呢,总之太过张扬,带在身上,肯定会吸引不少歹人来抢。

再看看清波台上一片狼藉,大人物们全站在半空,墨绿深衣的孟家人正忙着修复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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