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之后,他们的关系比之前更加密切。

晏榕隔三差五找他过去。

当时晏榕住在静安寺旁边一套复式公寓里,正在潜心准备一个住宅项目。

从他客厅的落地窗看出去,上海直入云霄的高楼与低矮的红色石库门房子交杂并立,中西交融,充满新与旧的矛盾和张力。

那套公寓的墙壁上挂满各个国家的住宅图片,桌上和地上都堆着建筑模型和纸板。

晏榕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住宅研究上,作息颠倒,三餐不定。

他埋头作图,家里堆满稿纸,不许佣人上门,怕弄乱他的东西。

杜蘅懂他的作品,从来不乱放,就算整理,也会整理成晏榕最方便取阅的方式。

于是杜蘅下班就过去给他做饭,帮他收拾房间整理草稿图,悉心照顾他的起居。

能够和晏榕呆在同一个空间就让他觉得无比幸福,何况还是正在画图的晏榕。

他尤其喜欢看晏榕画图——抿紧嘴唇,眉头微皱,鼻梁高挺,目光坚毅笃定,浅棕色的卷发绕在耳后散落下来,专注、认真,有一种心无旁骛的迷人。

有时晏榕上一秒还在做图,下一秒会忽然转身,向他温柔索吻,于是他们就在一堆稿纸里缠绵接吻,细细尝遍对方的味道。

但是除了亲吻和拥抱之外并没有更亲密的举动。

他不主动,晏榕便不开口。

晏榕表现得就像一个完美的绅士和恋人,让他一点点沦陷得更加彻底。

他也喜欢听晏榕谈论自己的或别人的作品。

他问晏榕新的公寓要做成什么样,接近窗外哪种类型?

晏榕修长的手指从那些建筑模型上轻轻滑过去,目光冷冷看向窗外,“这些东西,也配叫建筑?他们不过是塞满城市的垃圾,一堆钢筋的随意组合而已。我要做的公寓住宅,它必须推延边界,突破想象,他不仅仅是居住的空间,更要是城市里的星云,独一无二,充满刺激与挑战,让所有人只能仰望不可企及。”

晏榕这么说也这么做,他用堆积木一样的方法来堆叠公寓,房间从彼此嵌套中产生,每个房间看似傲然独立,又彼此紧紧依存,看似摇摇欲坠,却又保持着奇妙的平衡。

大胆,奇特,史无前例,无人敢做。

杜蘅也做建筑设计,但他的设计谨慎、小心,要考虑甲方的预算,深思客户的需求,要被各种条条框框限制,晏榕这样的肆意和野心,他可望不可及。

但是晏榕可以,晏榕有才华也有资本。他可以不顾一切规则,无止境的试错,他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他随心所欲,就算失败也无所谓。

晏榕18岁成名的北岸美术馆,原来是北外滩一片荒废的码头,晏家的地产公司花数亿买下,准备拿来建商业中心。

晏榕看中这块地,向他爸爸要建美术馆。

当时地产界内无人看好,茶余饭后都在讨论晏家的这个独生子和继承人,稚子狂妄,挥霍败家。这么好的地段,又正是北外滩兴起的时候,随便打造一个CBD,日后都能日进斗金,而晏榕竟然要建铁定亏本的美术馆,果真是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

但是晏榕剑走偏锋,出人意料,大获成功。

北岸美术馆从开馆那天起,就以打破常规的空间结构和古朴又极致的力量感引发建筑界的震动,并迅速就成为沪上地标性的建筑,每年承办的展出在100场以上。

自此以后,晏榕每年出产3-4样作品,在被西方设计师垄断的建筑界,异军突起,与数位大师齐名。

晏榕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因为永远是别人求着他,永远有人愿意花高额资金买下他成本极高甚至可能实现不了的设计。

但有时候,这样得天独厚的人也会因为一点小事可怜兮兮地看着杜衡,“怎么办,切坏了。”

他手里拿着一块pvc板子,像做坏了事情的小孩。

杜蘅马上从他手里把东西接过来,哄他,“你放着,我来。”

杜衡看着晏榕笔锋张扬的草图,耐心辨别晏榕的意图,执刀细细切割。

这时,晏榕就从后面抱住他,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像撒娇耍赖讨糖吃的小朋友。

这是杜衡自从他爸妈去世以后,人生里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他感受到了爱情的全部快乐与甜蜜。

那些细碎真实的欢喜,像毒|药般让他沉醉多年,不知身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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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段最甜蜜的时期,他和晏榕只吵过一次架。

那天他本来答应八点钟下了班就来公寓找他,结果因为部门聚餐来晚了,等他坐了别人的顺风车到晏榕公寓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他聚餐期间给晏榕发了消息说明情况,但是晏榕没有回,也不知他看到了没有。

他匆匆下车跑上楼,结果发现门已经锁了,用他的指纹打不开,他敲门,没人应,给晏榕发消息,没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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