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玉绵三只羽箭齐发的自信模样,赵恒不由侧目,清冷地目光落在她那双绵软白莹的手儿上。

赵都督看过太多朝廷的尔虞我诈,这种深闺里养的小姐,能三箭齐发,且箭箭中靶心,若说没有一丝质疑,这是假的。

玉绵看着正中靶心的羽箭,侧头朝着一侧的箭筒一笑,淡淡的阳光照在她侧脸儿上,小小的脸儿更晶莹柔美。

玉绵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半晌却见赵恒紧紧地盯着她的手。

那冷若冰霜的目光一下子便戳在玉绵的心上,她陡然一慌神,脊背一下僵了,白皙的手一颤,“我以前一直以为祖父用兵已经近乎完美了,可如今认识了都督,这才明白,祖父兵法只能排第二。”

赵恒听她声音娇柔清亮,圆转清雅,一双俊雅的眉目顿时闪过一丝复杂。

方才见她穿云三箭,立刻便起了杀意,毕竟留这样一个满身疑点的人,迟早是个祸患。

可转眼听她拍着不入流的马屁,心里那股阴狠就像是麻薯团子在油里滚了一圈儿,顿时就消减了不少。

如今朝廷里有更值的杀的,如金氏。现在秦家已经是没了爪子的老虎,饶是跟前这个小东西怎么样的精慧,都翻不起风浪。

师爷看着赵恒,一双精明的眼中闪过些诧异。

在他眼里,赵都督是从杀戮血腥里走出来冷心冷心的男人,方才他眉眼里的确是含着淡淡杀意,那种眼神他认不错。

可是,怎么忽然就消散了去?

师爷不由看向正朝着前厅去的玉绵,满脑子的狐疑,一个不入流的庶女如何轻易间就翻动了赵都督的心思。

只是此刻的玉绵却极为低调,眼观鼻,鼻观心的不说话,只是认真听着刑部神贺遥构陷清正县令的事儿。

贺遥性骄狂,但又怕死,没过三堂会审便招供了暗害县令的事儿。

藉藉无名之辈,没三两硬骨头,这案子很快便画押审完了。

靠近衙门边上整整齐齐栽种了一排杨树,天有些微微的凉,但是杨树的嫩绿的芽儿已经抽新。

玉绵踩在青石板路上,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声音。

明日是加封郡主的谢宴会,可是没有一个人来凑,跟秦老太爷在世时全然不似一副模样。

先鸿禧朝,尧皇帝深深厌恶宦官干政,时常把前朝宦官祸害皇室子嗣为教训,不准宦官入前朝,不准宦官不准跟前朝官员结交,一旦发现私下结交宦官的,斩。

秦老太爷思维刻板守旧,自然把打压宦官奉为金科玉律牢牢记在心头,也正是如此,秦老太爷被宦官嫉恨构陷多次。

如今秦老太爷战死,那些宦官又得势,自然把秦老太爷那份嫉恨憎恶发在玉绵身上,私下不许朝臣的妇人去给玉绵捧场。

那些朝臣的夫人心里打着别的算盘,一时猜不透赵都督的意思,又不想得罪宫里那些阉人,自然对玉绵避而远之。

不过,玉绵也是乐的清闲。

与其跟那些满腹油肠的贵夫人纠缠,还不如独处来的舒服。

新郡主府是先前长兴侯的旧府邸,长兴侯因为造反被抄家,整个府邸也没落了,没有亭台楼阁,假山岩石也坍圮近乎倒塌。

因着玉绵这等尴尬的身份,没人上心来给修缮,所以整个郡主府都是极为简朴素淡的。

玉绵端着一盏清茶,走至东厢房处推窗观月,淡淡的云气里,弦月忽隐忽现宛如一条丝带。

“千里共婵娟……母亲最喜欢这句……”玉绵叹气,往一旁的梳背椅上一坐,手里把玩着母亲叶氏遗留下的一只玉镯子。

当年叶氏还在世时,总是站在窗前看月,一头黑发顺着肩背流泻下来,盈着淡淡的月光,整个秦府没人不夸奖叶氏的惊人美丽。

只是叶氏孤高冷漠,极少搭理人,待生产下玉绵后脾气更是刻板古怪,尤其是对玉绵更是如此。

玉绵自幼就有预知天气的能力,说刮风便狂风大作,说下雨就暴雨连天,比钦天监的浑天仪都准。

但是叶氏却黑着脸严厉地呵斥玉绵,不许她说任何有关预知天气的事儿,甚至还设计让她装聋。

现在叶氏不在了,玉绵也从秦府里脱了出来,守着这般大的府宅,怎么说天气,再也没人耳提面命了。

雾气氤氲,乾坤日夜浮,玉绵手指微微一蜷缩,似乎有什么事要受阻一般。

夜晚,郡主府后院子里有一个没人打理的石灯座,雕着宝象纹的石灯座里点了盏小小的油灯,油灯旁是清澈的水潭,灯光闪烁,水面倒映一片闪亮,极为晶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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