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说书先生是靠什么赚钱吗?

他就是靠说。一般酒楼的一楼都是大堂,东西便宜,不精致,可是也不难吃,分量足,可以吃得饱。茶水也是,一壶茶水才两文钱,喝完了还能添水。那些贩夫走卒,农户什么的,傍晚落了活计就会去酒楼大堂吃茶。酒楼多得是啊,怎么选吃茶的酒楼呢,那就看哪家酒楼说书说的好了。

听书不要钱,但是要在大堂坐就得点单,点什么无所谓,关键是点。点壶茶坐一天也行,听得高兴肚子也饿,叫个点心包子什么的都行。大堂条凳坐的满当当的,看着酒楼也人气旺,谁不爱凑这个热闹呢?说书先生说得好,酒楼热闹,客人就多,客人多生意就好,生意好了掌柜的高兴,除了一日三餐,还送肉,逢年过节的也给钱给米。说书先生赚的就是个生计。

说书的啊,有个共性,总是说到精彩处,就下回分解,吊着你,谗着你,第二日还来,第二日来了呢,还有精彩处,还是下回分解。非得叫你第三日第四日都来。好的说书先生永远都有精彩处,永远都有下回分解。

此时,容小龙看着斯文鬼,耳边响起说书先生在拍醒木,醒木一拍,精彩戛然而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斯文鬼问他:“难道我真的是淮城王的儿子?”

容小龙一脸颓然,“怎么会呢,”他说,“淮城王几年前还在用这把扇子,而淮城王的儿子已经死去至少十多年了。”

容小龙看了一眼斯文鬼,又说:“方大人说过,世子长在军营,死在战场。”他很努力的去回忆方卿和在马车上说过的话,“可是南顺是起码十七年前的事了,世孙才十四岁。这说不通,看来淮城王还有别的儿子。”

可是方卿和连提都没提到过,可见这个儿子的水平是个路人级别,光芒都被自己的儿子抢走了,以至于皇帝的忌惮路线直接越过了现任世子而盯上了世孙。

难道斯文鬼就是那个路人级别的儿子?那个出色的,有天资的,可堪大任的世孙的不争气的爹?可是这斯文鬼的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有个十四岁儿子的人啊除非他因为太过于平庸,毫无能力,以至于只剩下传宗接代这个工作,所以就早婚了?

斯文鬼这个时候打破了这个可能性:“南齐规定女子十九岁婚配,男子需弱冠。就算是我弱冠及婚,次年为父,我今年也得三十有五了。”

容小龙说:“那你长得真年轻。”

虽然他没见过淮城王或者世孙或者其他任何皇室,可是从这斯文鬼的面相如果都算是皇室中平平无奇的存在的话,那么淮城王和王妃一定有一个是美人。各种意义上的。

可是容小龙还是没明白,依旧要问:“你究竟死了多久?你发现自己变成鬼有多久了?就算是你忘了前尘往事,那么日升月落你也该记得时间。”

“我不知道。”斯文鬼的答案让他很是失望,他说,“我之前混混沌沌,不知道有谁能看见我,所以我在金陵和城外到处走,到处和人说话,我无所顾忌,除却一些场所到处能去,到处和人搭话,可是没人看见我也没人听见我。我花了很久时间意识到自己成了鬼,可是我却还处在人间。”

这很奇怪。这就是为什么之前容小龙一直觉得斯文鬼可能还活着的原因。魂魄离体是另外一种极端的求救人间无法,向鬼索命。

所以他着急,他拖延一天就会导致他活下来的可能减少,他无形的觉得自己是个刽子手。他现在想改变立场确认斯文鬼已经死去。可是若是死了,离朱何在呢?又不是像凡人的狭隘想法,一个地府只有一个白无常一个黑无常在消极怠工什么的。一个家族就有一个离朱。这离朱能偷懒到什么时候?要知道陌家的离朱和杜衡家的离朱一个早早候场一个守株待兔。怎么轮到皇室的离朱,反而就磨蹭起来了呢?还有那个小杨先生

容小龙现在本能有点像逃避方家以内所有的关联,包括那个小杨先生。他从一开始就觉得方卿和给人的感觉像是湖水,而方家和方家的周边就是湖底的另外一方世界。

容小龙以前乱读书,读过一个故事,以前有一个刺史,路过一片水域,见水深不可测,就点了犀牛角照明去看水底,发现水底灯火通明奇形怪状。当晚刺史梦到有人责怪他不该窥探他方世界。之后没多久刺史就过世了。

这个故事很短也很无趣,通篇就几句话略过。那个时候容小龙还小,只觉无趣,还不懂细思恐极的道理。如今多年过去,面对方卿和,面对重门深深的方家,他再次回忆那个故事,扑面而来的,是彻骨寒凉的湖水。

他忽然觉得,自己能够对刺史感同身受,他能体会那种无法言说的恐惧和懊悔。

“那个小杨先生。”容小龙咬着手指头在不大的客房里来回踱步,“他一直跟着方大人,感觉跟了很久,对于侯府和方家熟门熟路,他一直在方大人身边,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看着斯文鬼:“一个人变成了鬼,一直跟着一个人。”

他心里其实有了答案。

斯文鬼还是帮他说了出来,斯文鬼说:“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容小龙打了个哆嗦。

容小龙决定出门。

斯文鬼也跟着。

容小龙要去鸡鸣寺。制扇坊的师傅说过,皇帝把大部分南顺的孤品都供奉在鸡鸣寺里。他想去看看,还有就是鸡鸣寺有得道高僧,他也想去拜拜。关于后面那一点,他没和斯文鬼说。

鸡鸣寺是斯文鬼在金陵中无法进入的几个场所之一。

他在庙门口的一棵大树下问斯文鬼:“这怎么办呢?”

斯文鬼说:“你进去呗,我在这里等。”

“那你可别乱跑。若是不舒服,就走远些,不过也别走太远。”

“好的,”斯文鬼笑话他,“咱们这对话,听着像坊间书生写来骗小女孩儿的话本。”

容小龙唾他:“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怎么就不知道你自己叫什么呢。

斯文鬼叫朱成良。字子游。淮城王的次子。前世子朱成华的亲弟弟。年幼多病,不事武功,只爱书画,对于淮城王府唯一的贡献就是生了一个非常争气的世孙。也因为这个孩子,朱成良才承继了世子的位置。

只是之后他仿佛卸下重任一般,搬出了王府,去了白塔寺礼佛。因为白塔寺和鸡鸣寺经常往来,所以鸡鸣寺中的禅师对于朱成良并不陌生。

他未曾梯度,五戒,为居士。

他甚至有了法号,凉安。

“为凉安居士抚顶收礼的是老衲的师伯,白塔寺的后堂。论辈分,他还是老衲的师弟。”

说这话的是诚安禅师,他是鸡鸣寺的监院,一开始容小龙还以为是个年轻的大和尚,结果闲聊两句,发现这位和尚自称老衲,才发现他原来已经五十岁了。容小龙暗自咋舌,这位大和尚若是和安逸侯爷站在一起,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差了辈分的呢。

诚安禅师说:“当时世子要在白塔寺出家,可是搅起一片风云。那个时候世孙刚满周岁,世子便与世子妃和离,脱下锦袍卸下华冠,一身素服棉鞋跪在了白塔寺的大堂,请求出家。”

“当时淮城那位王爷大怒,放出话来,天下佛寺,若是谁收此人,遇佛挡佛。”追书看zhuishuk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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