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人从人来人往的大办公室带出来,带到休息室门口那块僻静的地方,把刚才没当着老太太面说的事情说一下:“手术完还要吃五年药,这部分医保能报一点,但家里还是要有准备,不要出现停药的情况,得不偿失,吃了那么多苦,可惜了。”
整个费用刚才他没说,老爷子也没问。不是富裕人,却对这个不上心,倒是很多家里挺有的一上来就问价钱。
老大爷把大夫这话琢磨琢磨,头一次露出笑,眼尾簇成了朵菊花,皱巴巴的,他拍拍贴身的腰包告诉喻兰洲:“出来的时候把地全卖了。”
地卖了以后吃什么?这么着急卖一定也不会有好价钱,可人却笑,笑的很轻松。
没有一点舍不得。
、、、
晚上,喻兰洲敲响了彭闹闹家的门。
小姑娘敷面膜呢,泥膜,根本不可能摘下来,只能顶着这张可怕的脸去开门,说话还怕裂开,哼哼唧唧:“要不你等我一会我洗个脸。”
他把她拉住,就几句话的事:“今天内老太太……回头你跟她说管子做活动打折。”
彭闹闹傻了,问:“几折?”
喻兰洲抿了抿唇:“半价。”
小姑娘:“……”
男人看着眼前这个呆愣愣的泥娃娃,这事找别人他不放心,这丫头是个嘴严的,也机灵。
他记得这对老人,当时他们跟他说要回去商量商量,很多病人都是这么说说就再也没来,老太太年纪大了,如果是肺癌骨癌那有些大夫就直接劝不要折腾了,因为不值当受那个苦,说白点就是病情的发展进程赶不上您歇菜的速度,干脆甭费事。但这是乳腺癌,一个愈后很好的癌。他是一直希望他们能重新回来的。
今儿老爷子说的那句话他一直记在心里,不是滋味。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份勇气,这份魄力。
很多人轻易放弃了自己……
就像……
很多人。
穿着蓬蓬蕾丝公主睡衣的小姑娘泥膜糊的非常厚,导致脸上就五个洞,大大的眼睛被盖在泥里成了豆豆眼,她拉住了喻兰洲要去掏烟的手——
“我想捐一点给老奶奶。”
她不差钱,她有一颗真心,可喻兰洲摇摇头。
能看出来老爷子有傲骨,不然不会卖地,别人对他的施舍将会是一种轻蔑,如果他不需要这份关心,那这件事就不能做。
这件事是彭闹闹欠考虑,她习惯了每个月往各种捐款渠道捐钱,一个小姑娘,助养了三个大山里的孩子,虽然一次面都没见过,但她每两月都要收到孩子们的信,他们叫她□□,他们说因为她的助养自己能读书,能吃饱,能走出去。
所以,她只是习惯了。
她以为有困难的人都会接受别人的好意。
钱是很好的东西,能解决很多事。
小姑娘耷拉下脑袋,揪着裙摆,跟她学长道歉,没说为什么会这样,只是道歉。喻兰洲其实想捏捏脸,可一脸泥实在下不去手,改成在脑袋顶上摁了摁,低声道:“没大事。”
不需要这样道歉。
你是捐钱,不是抢钱。
彭闹闹仰起头,静静瞧着他,有些人的善良是在表面上,有些人嘴笨,只会做事。
她拉住他衣角暗暗用力:“我演技很好的,我一定会瞒得天衣无缝!”
第二天,在彭小护奥斯卡能拿影后的演技下,老爷子相信了一个八千块钱的管子厂家搞活动三千八百多能拿下这件事,并且深信不疑,乐呵呵跟他的老妻说:“瞧,人不能一直走霉运,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心胸豁达的人能因一点小事开心起来,老婆婆一想能省下好几千块钱也跟着笑了,是啊,好运这不是来了么。
喻兰洲一直立在护士站前观赏完影后的大戏才走的,不一会儿外卖小哥送上来一杯珍珠奶茶,就于小宝总喝的内家,问谁是彭闹闹。
彭影后很意外,说我也没点啊。
可名字就是她。
那就先收了,想来想去有了点眉目,乐淘淘进了休息室,就喻兰洲一个人在里头,她挨过去,眯眼笑:“学长你给我买的奶茶啊?”
他不吭声,默默给外卖小哥写好评。
这奶茶小姑娘没舍得喝,回家供进了冷冻室,跟妹妹说要供一辈子,老了取出来给孙子辈的瞧,说你奶奶当年我夺牛逼啊,能让喻兰兰给我买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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