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她又觉得欲盖弥彰,于是立刻转身,在众人的目送下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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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隐一口气跑到了营帐外,此时明月已经升起。她抬眼望着天色,觉得月光极其朦胧,天际间云彩厚重,不日应该会降大雪。
一想到自己即将要在这种大雪天气中出征,她心中更加憋闷,一脚踹飞了面前的石子。
身后随之传来一声轻笑。
她回头望去,发觉陈裕卿不知在何时跟上了自己。
他望着她,笑得眉眼弯弯,浑身凌厉的气息也被冲淡了些。
他似乎有些得意地问道:“刚才我的处理怎么样?”
周隐毫不客气地从嘴角挤出四个字:“无赖之尤。”
“那我权当你在夸我。”他倒是丝毫不在意她的评价,随即像是想起了一件事一般,将手向袖间摸去,“对了,攻克和州时我得了些好东西,你不妨来瞧瞧。”
她丝毫不给他留面子:“抢来的东西,我才不要。”
“也不能算是抢来。我到和州知县的府邸里搜查,竟发现了不少珍贵器物,什么宝和泰的青瓷器,什么张太傅的亲笔书画,还有一整只用纯金打造的玉如意,你说他一个知县能有多少俸禄,还不是从百姓那里搜刮的油水?”
他将袖中物取了出来:“于是我替天行道,将那些东西折算折算卖了,把钱分给了城里的百姓。但是我看到一块玉佩做得实在是漂亮,想到你腰间总是空荡荡的,便给你拿了来,算不得抢吧?”
周隐凝神看那玉佩,初看是只觉得是一块不规则的图案,仔细瞧瞧才发现是一位惟妙惟肖的女子,眉眼俏丽,神色灵动,她越看越喜欢,一把从陈裕卿哪里拿了过来,抚摸着爱不释手。
不知怎么,她觉得应该再有一个模样清秀的公子玉佩来成双成对,这才算是圆满。
陈裕卿见她喜欢,便捻着那玉佩垂下来的穗子,轻声说:“来,我给你系上。”
话一出口,他就看到周隐浑身一激灵。
她连忙按住他的手,眼睛不自然地望向别处:“不必了。”
他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周隐见他这种反应,怕他误会,又添了一句:“我……我记得当年我爹出征时,我也是亲手为他系上了一枚平安扣,可等到他回来时……想来人们做出这些东西来不过是求一个好的寓意,可生死乃是天意,又岂是一枚玉佩可以改变的。”
新婚夫妇往往会点一对龙凤花烛共燃到天明,以求琴瑟合鸣,孩童出生时家人会给他打造银锁,以求长命百岁。龙凤花烛共燃至天明者比比皆是,孩童佩戴长命锁也是屡见不鲜,可这世上总会有夫妻反目成仇,孩子早早夭亡,想来神仙也不能护得所有人圆满如意,人间的悲喜总是参差不齐。
陈裕卿低眉思索了片刻,又笑道:“话虽如此,有个寓意也是好的。”说罢,把自己的手抽回。
周隐想了想,还是将玉佩收到了袖子里,郑重其事地向他作了个揖:“多谢。”
他望着在厚重云雾中若隐若现的星子,说道:“陪我走走吧,我们商量一下明日出征讨伐韩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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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之地气候本就干燥,更兼此时是深秋夜晚,北风凛冽,周隐和陈裕卿并肩行走在半人高的蒿草之中,只觉得那风大得可以将草连根拔起。
不过此时她没什么心情去想这些,只是一味向身边那人抱怨着徐鸣的决策。
“陛下本就把韩冲打过了长江那头去,如今又好大喜功,竟再次出师乘胜追击。韩冲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陛下手底下有一百万人,都派了去,也不能将他的势力连根拔除。依我看来,不如韬光养晦保存实力,让杜至和慢慢收拾他。别忘了我们东面正对着朝廷大都,把精力放在那边才最为重要。”
她瞥了一眼陈裕卿,深吸一口气:“更何况,你刚刚从和州回来,他又让你马不停蹄地率兵南下,感情他是把我们两个当成给他拉磨的秃驴,就盼着我们一刻也不停,他跟在身后捡粮食就好。”
他被她逗笑:“我可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自己。”
说到这里,他面色一沉,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你还有没有对别人说过这种话?”
她无所谓道:“只对你和张幼珍说过。”
“那就好,”陈裕卿舒了一口气,扭头望着她,认真嘱咐道,“你身份特殊,并非与他们一同的农民出身,又对陛下心怀抱怨,这是这群人心里最忌讳的事,可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
周隐无所谓地撇撇嘴:“他做得不对,还不允许别人说?”
“我看你就是吃亏吃得太少了。”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思忖了片刻,终究觉得不太妥当,便停下脚步扳过她的肩膀,认真地望着她。
“我刚才说的,你千万要记住,这可是关系到你性命的大事,知道吗?”
他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竟让她有些发怵。
她咬了咬下唇,答应道:“你放心,我一定牢牢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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