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信礼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起身迈进院子,朝他走来。
“快点快点!”林瑾瑜催他。
张信礼走到他面前,把他手上那个最小的抱了过去,林瑾瑜总算从“要抱抱”的窘境里解放,一手一个牵着剩下的,不让他们乱动,终于暂时稳住了局面。
陈茴拿了簸箕和扫把出来,又铲了点煤渣,盖在那滩粘糊糊的粥上,踩碎了,最后把煤渣扫进簸箕,一下就把泥巴地打扫得干干净净。
她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了,打扫起来非常干练麻利。
陈茴把簸箕放回去,从张信礼和林瑾瑜手里把弟弟妹妹接了回来,小声说:“谢谢你们。”
林瑾瑜对陈茴道:“我们正要出去散步呢,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陈茴笑了,露出很高兴的神情,可她捏着自己的衣角,摇了摇头:“不去了,”她说:“我去了我弟弟妹妹没人看。”
“你爸妈呢?”
“爸爸妈妈都出去打工了,奶奶有别的事,身体也不太好。”
林瑾瑜扫了眼挤在这院子里的三个小孩,小的可能才两三岁,大的不过五六岁,都要靠陈茴看着。陈茴自己今年也才十四岁,她自己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林瑾瑜蹲下来,从兜里摸出几块大白兔奶糖,递给陈茴腿上那个最小的孩子:“这个给你。”他说:“给你们吃。”
那孩子用满是口水的手接了过来,口齿含糊地说了句谢谢哥哥。
林瑾瑜摸了摸他的头顶,对陈茴笑了笑,起身走了。
这之后一路上,林瑾瑜的话明显变少了。
“怎么不说话,”张信礼一边跑一边问他:“很吃惊?”
“没有,”林瑾瑜说:“只是觉得很辛苦。”
“是啊,”张信礼道:“我们家的条件在这里已经算还行了,吃得起饭、上得起学,爸在周边开个棋牌室,养点鸡鸭,种田,收入也还不错,不用每年都在外省打工,几年几年地不回来。”
“那很好啊。”林瑾瑜回答。
“还要谢谢你爷爷。”
林瑾瑜皱眉,转过头问他:“什么意思?”
张信礼看他:“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你今年暑假为什么来这?”
“我爸说乡下老家没亲戚了……”林瑾瑜说到一半自己住了嘴,拿屁股想也知道,就算老家没亲戚,能横跨小半个中国把自己儿子扔在外省,扔的人家就算不过命,也得是好到穿一条裤子的交情。
张信礼看他确实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道:“我爷爷和你爷爷,以前是同一个班十几年的战友。”
“哦!”林瑾瑜恍然大悟:“怪不得呢……我爸没跟我说过这个。”
他想起记忆里那个从来都威严赫赫的爷爷,他已经很老了,身子骨却一向很好,满头雪白的头发从来都往后梳得整整齐齐。
林瑾瑜从小就有点怕他,因为爷爷总是皱着眉头,也不像别的长辈一样爱逗小孩,家庭聚餐的时候他总是坐在正对门的主位,偶尔出声时,所有人都停下来听他说话。
“那你爷爷呢?”林瑾瑜问。
“过世了,他身体不好。”张信礼说:“我爷爷跟你爷爷关系很好,以前腿脚利索的时候常来往,我们没出生之前还……”
“还什么?”
张信礼却不说了。
林瑾瑜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一再追问,张信礼却怎么也不肯说了。
林瑾瑜就一直烦他,张信礼不堪其扰,左躲右闪,把狗拎过来拦着他吓他,就是不说。
“切,神秘兮兮的,”林瑾瑜多番骚扰还是套不出他的话,撇撇嘴:“不说拉倒,你稀得说我还懒得听呢。”
张信礼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今天这么早起来真有点出乎我意料。”
“这算什么,”一说到这个林瑾瑜就得意了:“小事,不就早起吗,有什么大不了,我一向意志坚定说到做到的。”
“哦,但愿。”
“瞧你那一脸不相信的样儿,”林瑾瑜推他肩膀:“别以为全世界就你能,就你牛逼。”
“我没有。”
“还没有,你那脸上就写着拽哥俩字儿,后脑勺还有俩字儿,欠揍。”
林瑾瑜说着又伸手去推他,张信礼躲。
他们踩着淡金色的晨光在黄泥巴土路上一前一后追追赶赶打打闹闹,身后留下两排绵长的脚印。
几天之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林瑾瑜的哀嚎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一分钟之前,他还正睡得昏天黑地,做着个不知道啥内容的美梦,觉得整个人从内到外身心愉悦……
然而,一分钟之后,还没等他走完这个令人感到无比愉悦的美梦的剧情……他就忽然感觉有人在叫他,光叫还不算,还连拍带打,连推带拉。000文学000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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