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檠抬头,复又看了一眼那“倚月庐”三字,随即叠手施礼拜别,后退三步,方才转身离开园门边,走回到班槊跟前。
班槊一直立于拱桥处,未动。他觉得公输檠有危险的时候才会动。刚才,没有。
公输檠瞥了他一眼,大声道:“猫兄,还杵这儿作甚?你不是从刚才就叫唤着要吃朝食吗?还不走?哎呀!只是这二姨娘昨夜染了风寒下不了床,没人操持打点,也不知今日这朝食如何呀……”
说着,公输檠拉起班槊就走。她这一番嚷嚷,像是在发牢骚,更像是刻意在将某个暗藏的信息说与某个隐形的谁听。
而就在此刻,
凤修正坐于承阳厅的书房里,也在听一则信息。
一名小仆腿子,附于他耳侧,低声向他回报着。
一阵嘀嘀咕咕之后,
凤修捋了捋颌下的几根细须,自语道:“门开了?!”
“回家主,门确实开了,约半盏茶的时间。”
凤修微微颔首,深邃苍浑的眼眸中,瞬息思虑万千……
再说公输檠,
她拉着班槊,离开了楣夫人的倚月庐,往中院方向走,一边走一边于脑中细细地回忆,方才对倚月庐园内的那匆匆一瞥
园内花木扶苏,草色葱茏,飞檐挑角,奇石环绕,乍看上去,与一般的园子相比,并无丝毫异样可身为公输家人,她却一眼便看出了,那竟是最为精妙的阵法机关。
初到倚月庐时,她看到院墙外围绕的十步一株的树木矩阵,本以为守护倚月庐的便只是普通的八卦阵。破此阵讲究的是,要在相应的时辰找出相应的乾坤位。此阵算不上玄妙,但用于阻挡一般人,也足够用了。
但是,待园门打开,她瞟了一眼园内之后,着实心惊。原来,外面的矩阵只是烟雾,专为迷惑那些对阵法机关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鲁莽之人园内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步步杀机!
她用公输家特有的敲门方法敲了门,那清瘦婆子来开了门,便是说明,姑母已经知道她来了而那清瘦婆子刻意留门,想必是姑母本就决定了不见她,只是给她机会让她看一眼园内,以此来告诫她,切勿不知天高地厚、鲁莽硬闯,还是先把小命留着吧。
唉,光明正大地求见,姑母不见又被警告了,不能私自擅闯那该如何是好?看来,想见姑母,还得另外再生法子……
如此,公输檠只顾着思量有何法子能见姑母,竟是忘记了看路,险些一头撞到树上。幸被班槊及时地一把将她拽住,方才免了法子还未生出,倒先生出了额角大包。
“哈哈哈哈……”忽地一阵笑声,于不远处的曲廊下传来,清脆如那二月风中的铜铃铛一般。
公输檠与班槊一同转头,循声看过去,但见一个眸子特别明亮的女孩子,那笑容,像是谁把朔日的新月摘下来,挂在了她琉璃般光滑的脸颊上。
是凤府的三姑娘,凤拂年十五,比公输檠小两岁因在昨日的接风晚宴上已经相互拜见过了,今日便不再生疏。
“檠哥哥!”凤拂撩起裙摆,跑了过来。朱钗纱裾被拖于风中,反倒像是累赘,赘了少女不甘被束缚的自由脚步。
她这一跑,可是把身后随侍的两个丫头给吓得不轻,“姑娘慢些!莫跑!莫跑呀!”
凤拂才不理会,只管快跑,一路跑到公输檠跟前,方才收步,气喘吁吁地笑说道:“拂儿还以为,只有我家长兄整日里冒冒失失的,不是撞柱子,就是摔跟头呢。不想,檠哥哥竟也是这般好笑,走路也能走到树上去!哈哈哈哈……”
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公输檠却对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甚是心悦,即使这般被她嘲笑,心中也是分毫不恼的。板脸佯怒,也只为逗她,“怎么,见哥哥撞树,拂儿竟这般欢喜?”
“自是欢喜!哈哈哈哈……”凤拂天性率真,毫不掩饰。
公输檠被她的笑声感染,也便跟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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