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房里,李勣掀开鲍伯染红的衣衫,背后露出近一尺长的伤口。
天气怪异地闷热,适才进门前,这老家伙刚哄儿子睡下,一番吵闹,又给惊醒了,照这架势,今夜必是无眠,老家伙难免不悦。却见他眉头频频促动:“如此快的利剑,你是得罪了何人?”
“劳烦懋公先行救人可否?”鲍伯伤口不断渗出的殷红,让李君羡感到一丝不安,老家伙眼明心亮,可能是看出了什么不对劲,再一提醒,他难免分神。
“救不了!”李勣双手抱怀道,“鄙人所学医术皆因我儿,治疗刀剑创伤,请恕鄙人医术不精!”
老家伙此刻仍心念念李君羡放了他的鸽子,托人要将自己为儿子物色许久的良伴李义协转入禁军,想趁火打劫。
眼见鲍伯唇色惨白,李君羡咬牙道:“先行止血救人,完了全凭懋公吩咐,行否?”
“有五郎此话,我就心安了!”
李勣说时,招呼家中女眷准备热水,那长子李震耳濡目染多年,也学到不少,连忙端来水盆,清洗完毕,与父亲一同换上两身素衣,在一旁搭手。
伤口过深,几近脏腑,好不容易清理完毕,有待止血缝合,却见李勣迟迟不下手:“家中无有麻醉药草,我怕缝合时鲍伯撑不住……”
“孙思邈孙神医不是曾以茉莉花根为药,为伤者麻醉么?《扁鹊心书》中亦有以曼陀罗花为药,制以睡圣散,服下后针扎火烤亦是不醒。《普济方》中言草乌散可做到局部麻醉……”
忧心鲍伯性命,李君羡极力思索脑中的古代麻醉药剂,一股脑全吐了出来,却忽略了《扁鹊心书》乃宋时编撰,《普济方》乃明时医书。
“震儿瞧见了吗?你君羡叔父这才叫学富五车,难怪圣人常常赏赐不绝,往后可要多向叔父求教。”
哼笑间,李勣于屋外取来一柄拇指粗的木棍,递与当头棒喝清醒过来的李君羡:“即使五郎所言药草能作麻醉,一时间我也未必配得出来。鲍伯是过来人,还是用行军时的老办法,成与不成,全看造化了。”
清理伤口时,鲍伯已然疼醒,听完李勣交代,挤出一丝笑容,苍白的面庞丝丝颤抖道:“再疼还能疼过当年断臂之痛?”
说时,看向满目心切的李君羡,欲言又止,顺手接过他手中的木棍,咬在嘴中,呜呜道:“君侯只管下针!”
赋闲在家多年,许久未曾见过此等铁血汉子,李勣撩开内衫撕下一片细布,取过木棍缠绕数圈,算是尽绵薄之力,为其减少些痛苦:“只要你能撑住,我可保你性命无忧。”
然而只敷药的功夫,那根木棍就被鲍伯疼得咬断了,接下来的缝合,需要李君羡联合家童按住他的手脚,以免缝合时乱动导致错针,痛上加痛。
木棍换了一根又一根,昏死过去,又疼醒来,反复循环的嘶吼,一次次震荡在药房每个人耳边,有家童稍有不忍,当场便被甩了出去,好在只剩最后一道回针,李君羡急忙大腿顶上,瞬间就被疼得不知所措的鲍伯指尖抠破,深入肉中。
闷热的天气使得这场救治倍外艰辛,刚一收针,还未包扎,李勣当场瘫软在地上,良久,缓过一丝气力才对儿子嘱咐道:“近来太过闷热,包扎反倒不利伤口愈合,且先盖上两层药布,待明日换药时,再行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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