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稀稀疏疏下起了小雨,整座山寺沉浸在一片烟雾缭绕之中,如入仙境,美不胜收。可此时赶路的一干人等皆没有赏景的心思。前边是丰沛的座驾,中间是文舒、文宣和太后三人的马车,后边是一众官员,或坐车或骑马,再加上一干护送羽林兵,长长的一溜队伍,浩浩荡荡地朝京中缓缓驶去。
本来青云寺到京城不过两日光景,可因为这牛毛细雨已下了一个晚上,路面泥泞不堪,车马不利于行,再加上太后她老人家动不动说腿疼受不住要休息,文宣公主身子娇弱,禁不住这舟车劳顿,行不过一两个时辰便腰酸腿疼还恶心想吐,要停下歇息,让宫女们捶捶腿吃吃小食,偶尔路边有些野花野草什么的,太后和文宣殿下都要观赏一番,以慰舟车劳顿之苦。
跟在屁股后的众官员纷纷扶额,都两日了这路还没行到一半,来的时候风风火火百里加骑,说好的十万火急生生被太后老人家和文宣公主熬成了春游赏景。早知是这番光景来时就该捎上几个如花美眷,踏着春风沐浴细雨悦佳人,好不逍遥快活。如今没了美人,也不能辜负了这大好春光和遍地春花,当吟诗作乐。
于是后边扎堆的那帮文官就热闹开了,动不动蹦出一两首赏春诗句,什么“天街小雨润如酥”什么“花时闷见连绵雨”,随即有一群人击掌喝彩说“吟得好”、“应景”之类的,阿衡在马车里听得牙齿都酸掉了。
一个武官粗着嗓门骂道:“应你他娘的景,咋咋呼呼酸不溜丢,麻溜着赶路是要紧事!”
那个被骂的文官满脸通红,想骂回去一两句,又深感委实与和自身文人气质不相符,于是鼓着腮帮子支吾:“你……你……”了半天,最后只得丢一句“有辱斯文!”
另一个武官笑道:“斯文是个啥东西,能当饭吃不?”
旁边的文官一个文官顶不住骂道:“莽夫莽夫!”
之后文武两方就开始热烈的开撕,你一句我一句,好不热闹。
初兰看着自家公主殿下掀开车窗的帘子,两眼放光,手拖着腮帮耷拉在窗延上乐滋滋地看那帮朝臣们撕架的样子,翻了个白眼,提醒到:“殿下,若是他们打起来如何是好?”
阿衡一脸天真无邪:“能怎么办,瓜子茶水伺候呗,本宫好久未曾看人掐群架了,这等斯文扫地的模样百年难得一遇,不可错过!”
初兰扶额,她终于知道近来官风日下的根源了,敢情是你公主殿下推波助澜的啊。
阿衡看得津津有味。突然一个声音道:“公主好雅兴!”
阿衡扭头就看到丰沛骑着马,英武俊朗的在自己马车旁,面色淡淡地看着自己。
阿衡有些意兴阑珊,扯着嘴角笑道:“一般一般,丰大人也有雅兴?”然后就把头缩回车里,还不忘把窗帘子拉下。
腹诽:这个丰沛真是无趣。
丰沛打马上前,对撕架的官众大声道:“各位大人,公主殿下说了,若是想吵架的,给你们休十天半个月的假在此吵架,若是不想吵的,马上启程赶路。”
此话一停,众官员立马麻溜归位,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本是热闹的队伍安静得出奇,个个心中捏了一把汗:休半个月的假,乌沙都给休没了,还是乖乖赶路吧,掐架之事来日方长。
阿衡看着平静异常的队伍,老大不高兴了,说:“看吧,他这人什么都好,唯独妄自揣测本宫心意和假传本宫懿旨这点不讨喜。坏人都是本宫来做。”
初兰又诽腹:原来放任这帮官员掐架才是好人啊,公主你的三观呢?
无热闹可看,阿衡无聊得在车中转着茶杯玩,初兰拿出一沓奏折,堆在桌子上:“殿下,无事就看看这个,还有好多没批呢。”
阿衡无奈,懒懒的拿起奏折翻阅。
翻着翻着,突然“咦”了一声,问初兰:“如今京兆尹是谢允?”
初兰点点头:“这个谢允是谢家一个旁系子弟,明德二十三年进士,连中三甲,文章很是了得,因只不过是个谢家旁系,并未受重视,陛下随便指了个翰林院编修的缺给他,可这谢允长袖善舞,颇会经营,去年秋被太子除京兆尹。”
阿衡看着手中几个印有谢允文印的奏折,细长光洁的指节轻扣桌子,微微一笑:“确实长袖善舞,这么晦涩的折子,若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本宫得找机会卖个人情给他。”
一整日,阿衡就是在批奏折中度过,渐渐的天色渐深,车内的光线也暗了。初兰将折子收好,上了茶水点心,道:“殿下,天色深了,明日再批吧,先用些茶点,听丰大人说前头是一个叫做诏安的小县城,今晚在城内歇下,入了城再用膳。”
茶点刚摆上,突然听得前方马夫重重的“吁”了一声,车身一顿,茶点如数掉了下去,发出哗啦的响声,杯盘碎了一地。
初兰掀开车帘子,不悦问:“怎么回事?”
车夫回道:“有拦车的。”
初兰挑下车,方看到公主车前贵着一老一少两个人,老者约莫六十来岁,花白头发,神情憔悴,他身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红着双眼,怯生生地看着初兰。
初兰还未曾开口,旁边一个较近的官员呵斥:“大胆刁明,竟敢阻拦文舒公主殿下御驾?”这老者确实是专门来阻拦阿衡的马车的,因为前边是丰沛,后边是太后和众官员,他偏偏半路杀出来不偏不倚地拦住阿衡的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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