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这人心气高的很,性子也要强,”李慕昭说道,“倒不是我不想说与你听,只是我知道也不大多。”

“心气高?那还进南烟阁?”萧霁把烧鸡腿递了过去,翘着二郎腿听起了故事。

“怎么个起因我是不清楚的,我遇见他时他就在一家妓馆门口,身着黑衣,手持长剑,横着眉冷着脸,一副桀骜少年郎的模样,旁人还当他这是要帮哪位失足的可怜人出头呢,他却一直嚷嚷着要见老鸨。”李慕昭道,“他当年凶起来可吓死个人,妓馆的姑娘郎君见了他都绕着走,那家的嬷嬷还派了自家打手去赶人,都被他顺手丢进了河,嬷嬷自己也吓得不敢出去。我向来爱管这种闲事的,就上去多了句嘴。”

“他却告诉我他要卖身。”李慕昭回忆当初的事就乐了,“一个武艺超群的英俊少年居然跑到妓馆门口嚷嚷着要卖身。我觉得这事可有意思了,就帮他找了熟悉的嬷嬷问问收不收人,但人家妓馆收郎君也是有年纪限制的,再见他那个凶神的模样,怎么样都不肯收他。我瞧他不能达成愿想愁眉不展的,就给了他一袋金子,告诉他自己开家妓馆也是个法子,他觉得可行,所以后来就有了南烟阁。”

“你这运气倒是不错,随手就能捡个名门大派的首席大弟子。”萧霁说道。

“后来我才知道他那时被从自小长大的门派赶出去了,”李慕昭道,“我只当他是因为受了刺激脑袋出了问题,过一阵被恶心到了指不定就自己好了。但他却收起黑衣,换上色彩艳丽的外衫,挑起了水粉,笨手笨脚地掐着兰花指,给自己裹上另一套皮囊时,我便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李慕昭歪着头说道,“据说他原本在门派里就得罪了不少人,后来他走了,人人都要来追杀他,他过了一年与人厮斗的日子,觉得厌烦就去寻了千面玲珑人要学易容术。”

“千面玲珑人?”萧霁闻言一滞。

“是,怎么你也认识?”李慕昭敏锐地问道。

“你先说完,别想打岔。”萧霁把话题扯了回来。

李慕昭没套出话来,只得悻悻继续道:“人家不要他,说他心气太高,学不成。易容嘛,自然是要端的起放得下,做得了气质凛然的世外高人,也得拉得下脸皮在世间淤泥里打滚,他当初那个模样,人家收他不就是砸自己招牌嘛!”

“我看你这了解的也挺清楚的嘛。”萧霁说道。

“都是我费尽心思套出来的,”李慕昭道,“后面就是我猜的了,他轻功绝佳,谁都甩不脱他,估计缠得人家受不了了,给他定了个下到妓馆混出名堂就收徒约定,所以他就直愣愣的跑去卖身了……”

“看他如今的模样,还真难想到他过去居然……是这个性子。”

“也得亏他变成现在这样了,”李慕昭道,“他以前的仇家都不敢认他了,小半年都没人来找他寻仇了……”

“红尘里滚一遭,套上面具画皮,明大侠变成明明公子,有意思。不过话说回来,”萧霁看着李慕昭道,“你到底几岁就跑去烟柳巷混了?连妓馆的嬷嬷都认识,你是不是姑娘呀?”

“宫里人高贵,人人都端着要摆出个尊贵不染红尘的模样,烟柳巷里人人都下贱,恨不得剥光了把自己踩在泥底,这都是世间,瞧着都觉得有意思。”李慕昭道,“在宫里跟人家勾心斗角,再去烟柳巷看看那群姐姐指着对方鼻子酣畅的对骂,对我来说就当是放松了。”

“殿下果真不是凡人。”萧霁嘻嘻夸道。

李慕昭白了他一眼:“你要听得故事我说完了,该到你了,你怎么认识千面玲珑人的?”

“不认识,有耳闻罢了。”萧霁巍然不动。

李慕昭盯着他看了半晌,道:“不说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眼见着这小脾气就上来了。

“这就恼了?”萧霁看着她,“公主,我这可还有好事要说与你听,你当真不要听?”

“说说看。”李慕昭把鸡腿骨往空酒坛里一丢,就凑了上去。

“皇后与王钦最近可不大愉快。”萧霁道,“萧珏在南烟阁的话被人翻了出来,皇后也知道了自家的好侄儿是故意去找茬的,王丞相的小心思也都被皇后晓得了。”

“呵,我之前可没想到还有这层作用,”李慕昭窃喜,“现在如何了?皇后是不是当我此番故意栽赃给萧珏是为了挑拨王家和你家的关系?若是这样,她就必定更想把萧家握在手里,王钦这女儿无论如何都得嫁到你家去了。”

“就是如此。皇后召了王妃进宫,好生安抚了一番,直言道相信萧珏不是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定会查得真凶,给自己儿子讨个公道,也还萧珏一个清白。我们家王妃感动的很,与王家算是冰释了。后来就四处张罗,要帮我二哥准备聘礼了。不过,王钦家的那位长子王若亥昨日又邀我去参加他举办的诗会了。”萧霁道,“这王丞相还真是看不上我那二哥。”

“诗会?”李慕昭捂着嘴就笑了,“就你这样还会作诗?”

“再怎么不擅长,也比殿下的琴技要好上那么一点的。”萧霁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慕昭。

李慕昭笑容顿时凝住。

“不过这回我是拒绝了,”萧霁道,“虽说这次我因在萧珏这事上出了不少力,王妃对我的态度有所缓和,但这时候我往王家那边凑就是摆明了与王妃过不去了,我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拒绝了也好,”李慕昭点点头道,“王钦对你应该还是有所怀疑,要是太过殷勤就坐实了你跟我是一条船的人了,反而会引起他们警觉。反正你二哥萧彦那个货色,王钦是肯定不会收他当女婿的,他迟早还是要找到你,我们不必急,慢慢来。”

“你是不急,可我真正的未来老丈人可是急了,私下里问了我数次到底是个怎么打算。”

“你倒是个抢手货,”李慕昭哼了一声,“你就得意吧你。”

“哪里抢手了,”萧霁叹息一声,“公主不就一点都不稀罕我吗?”

“少来这套,”李慕昭把空酒坛塞到萧霁怀中,“劳烦将军帮我带出丢了,我在这寺中不好处理此物,被老秃驴见着了要挨骂的。”

“……”萧霁无语,这丫头忒不可爱了。

李慕昭在白马寺又待了几日,期间靠着明明和萧霁的投喂,日子过得滋润的很,民间和宫里的八卦也未曾断过,听着皇后和王相上窜下跳的忙活,她心里舒坦的不得了。

直到宫中传来消息,十八皇子即将下葬,李慕昭这才收拾收拾准备回去。

“二皇子也已到上京了。”已经成为陛下近侍的小豆子悄悄对李慕昭说道,“明日他会为十八皇子扶棺。”

“有劳窦公公了。”李慕昭道。

送走宫里传话的,她转身吩咐绿娥继续收拾行李自己去与白马寺的几位大师拜别。

“阿弥陀佛,”了然大师道,“这次公主来寺中小住恰逢师弟慈安在外远游,我等几人与公主缺了俗缘,未能纾解殿下心结,实在惭愧。”

“大师不必如此,”李慕昭笑着道,“反倒是我来此休养扰了诸位大师清净,心有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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