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的仲秋夜,洛阳,谢府门前。

闻不得哀嚎声,嗅不得血腥气,只见浓烟滚滚,升到半空,又被秋风向四处吹散。

林月汐此刻还能记起那时清晰的烧灼的声响,浓郁的焦烂的气味。

“这火,得烧上一夜吧?什么谢府?什么大将军?明个一早,就都化成灰了!”

林月汐依然记得这句话,依然记得说这句话的人当时那种不屑一顾。

她也记得,那火,真的烧了一夜。

此刻,面对着须发皆白的秦伯,那日场景又在脑海里浮现出来,看着面前这个老泪纵横的故人,她的心就如被那日的烈火灼烧一般疼痛,让她窒息。

眼泪在脸上肆意的流着。

“二公子!”秦伯失声痛哭,“老奴终于又见到您了!”他哀嚎的声音,像是从六年前那场火里传出来的,林月汐明明听得清,却如隔世般恍惚。

那日,秦伯家里来了客人,他告了一日的假回家去照应,躲过了这一劫。林月汐已经不记得了,六年了,在谢府的许多记忆仿佛被那火同那些熟悉的面孔一同烧尽了,化作灰烬了,散在尘埃中了。

林月汐微微闭着眼,往日旧景如画册般,一幕,一幕地浮现,严厉的父亲,温和的兄长,端庄大方的谢夫人,卑微求全的岳姨娘,还有那日正欢欢喜喜地准备出嫁的侍女巧云,那日一把推开她让她躲过大劫的秦少恭······

所有的事,所有的人,都模模糊糊地在脑海里出现。

那一场大火,烧尽了所有的快乐欢愉。

“二公子,你还活着,真好!”秦伯泣不成声,瘫坐在地上,袖口已经湿透了,“真好啊!”他似在自言自语地重复着。

林月汐在岐陵山六年了,早就不是谢府二公子了。

谢府二公子,已经和那些故人们一同,葬身火海,死在月满之时了。

心,如刀绞一般疼痛。

她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墨山的意思。

自她来到岐陵山那一天起,墨山就告诉她,谢江齐已经死了,活着的是林月汐,她要过的是林月汐的生活,而不是替已经死了的谢江齐背负不该有的仇恨。

六年了,仇恨在她心里早就消解了。

可是今日,墨山又带她下山,带她来见秦伯,勾起她六年前的记忆。不管怎么样,她曾经是谢江齐,是谢府二公子,这辈子都是。

秦伯哭了许久,终于止住了,瘦骨嶙峋的脸上,眼睛红肿着。

“二公子,你能活着就好,见到你了,我也就放心了。”秦伯哭得有些鼻塞,声音发沉,他伸手抓住林月汐的两臂,“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就只这一双眼睛,还如六年前那般模样,老爷和安公子在九泉之下也可安息了。”

林月汐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角挂着的泪。

秦伯强笑着,拉着林月汐落座,拿起一只脏兮兮的茶碗,用衣角擦了擦,再添些白水在被子里晃了晃,随意泼在了地上,又去满是灰尘的桌边摸过一包散开的茶叶,凑过去闻了闻,才捏了一小撮放在茶碗里,又添满水,毕恭毕敬得放在林月汐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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