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学玉想了想,还是言简意赅地道出了实情:“我母亲她其实不是生这二十两银子的气,她生的是二十多年前的怨气。”

“你也知道,孙小娘以前是服侍我祖母的,哥哥又只比姐姐大两个月,母亲嫁给父亲之前,对这些事情毫不知情。”

“父亲年少时家道中落,母亲不愿意悔婚失了诚信,仍是嫁给了父亲,谁知......生活的艰辛和不尽人意的感情,让母亲渐渐变得郁郁寡欢,脾气暴躁。”

“好在生我的那年,父亲因救太后有功,得封承州刺史,母亲不必再为生计焦心劳思,性情好了许多。”

“从富裕到贫穷,从贫穷到富贵,母亲经历了人生百态和世间的冷暖,看开了许多事情,却唯独忘不了那些年因为孙小娘和哥哥遭遇到的不公平对待。”

“所以这就是母亲生气的原因,她不是生那二十两银子的气,而是只要父亲偏私孙小娘和哥哥,她便不能忍受。”

因这是长辈的隐私,赵学玉不好说得太过详细,他没有说当年沈方人与赵同是怎么感情不和,又是怎么因为孙媚和赵学时受到不公平对待的。

但柳弗思心里很清楚,孙媚是妾室,而且与赵同从小一起长大,赵学时又是庶出,在别人眼里,他们是弱势群体,很容易受到主母和嫡母的欺辱和苛责。

所以他们的手段无非就是仗着势弱,上演悲情戏码,挑唆赵同与沈方人不和;而沈方人敌不过青梅竹马和骨肉亲情,被冠上了恶主母和恶嫡母的名号。

柳弗思了然地道:“哦,我明白了。但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吧?”

赵学玉道:“是母亲告诉我的,每次父亲或者孙小娘惹她生气的时候,她就会念叨这些往事,时间久了,我自然就知道了啊。”

这些事情算是家丑,沈方人纵然苦闷,也不好与别人诉说,即使说了,也只是徒招人笑话而已。

娘家父母倒是心疼她,但她又不忍心让爹娘跟着她担心受累。

所以沈方人每每与赵同怄气,便与儿女倾诉曾经的苦难,指摘赵同、孙媚、赵学时当年是如何如何地对不起她,以发泄心中的苦闷。

赵学尔是不爱听这些过往尘烟的,沈方人的聆听者便只剩赵学玉一人了。

柳弗思道:“我终于知道学尔为什么让你搬出去住了。”

赵学玉惊讶道:“为什么?”

他都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让他搬出去住,弗思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柳弗思没有直接告诉赵学玉原因,而是反问他:“在你的记忆中,赵刺史对你怎么样,赵学时对你又怎么样?”

赵学玉认真地想了想,道:“父亲对我挺好的,哥哥对我也没有什么不好。”

柳弗思道:“那为什么我从你的言语之中,能够感受到你对赵夫人年轻时悲惨遭遇的怜惜和心疼,却感受不到你对赵刺史和赵学时的感激和尊敬。”

“甚至因为赵夫人的缘故,你还对赵刺史和赵学时还有一丝丝的埋怨?”

赵学玉立马否认:“我没有!”

柳弗思道:“你有。”

赵学玉脸色阴沉:“我没有!!”

柳弗思道:“你有。”

赵学玉低声嘶吼:“我没有!!!”

柳弗思道:“你真的没有吗?”

赵学玉默不作声。

赵学玉究竟有没有因为沈方人而埋怨赵同和赵学时,其结果不言而喻。

柳弗思道:“可见学尔说得不错,赵夫人确实会影响你的心志。”

“赵夫人日复一日地向你诉说着当年的苦难,她的怨恨和她的不甘心,还有其他的许多负面情绪,都慢慢地传递给了你。”

“所以,当你再面对赵刺史、赵学时和孙小娘的时候,许多事情便不能客观地对待了。”

“心正则身正,心清则目明,身不正、目不明是为官者的大忌。你姐姐对你寄予厚望,难怪要阻止你和赵夫人过多的相处了。”

赵学玉当即反驳:“我又不想做什么大官,我只想一家人和睦相处,母亲高兴而已。”

柳弗思道:“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你既然想要家齐,便要先做到心正才是。”

赵学玉说不过柳弗思,耍赖道:“弗思姐姐,我是让你来帮我劝劝我姐的,不是让你来教训我的,就算要教训我也要看看时机啊。”

柳弗思知道许多话点到为止即可,过犹不及,于是顺着他道:“好吧好吧,你可真是贴心的小棉袄,要操心的事真多。”

“虽然我觉得你姐姐的话确实有些道理,但是如果亲娘被欺负了都不去帮忙,那也太书呆子了,看我这就去好好儿教训教训她!”

柳弗思大跨步进了求安居,赵学玉不敢进去,在外边猫着腰扒着门缝往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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