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在马上,南昭再次望了一眼生活了三年的寨子,眼中都是不舍,但那握着缰绳的手指,却越发的用了力气,心中暗暗说道:阿妈,弟弟,不要哭,我一定会回来的。
“走,天黑前,要赶回木灵寨。”佝偻着背的老康巴,坐在一匹矮马上,吩咐四下的众人,而仁增和拉珍,则是坐在后面一辆汉人的马车之上。
于是队伍开始出发了,一路上,南昭心事重重的,见此情景,骑马走在她身边的老康巴,叹口气说道:“南昭公主,不必担心您的阿妈和弟弟,有土司留给他们的金子,他们会生活的很好的。”
“老康巴爷爷,您说,西唐的皇子,为什么要霍尔族的公主去?”老康巴是父王在世时候最信任的舍巴,他活着的时候,常说老康巴佝偻的腰身是被智慧给压弯的,所以南昭向他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望着女孩眼中那盈盈的泪光,老康巴叹口气说道:“南昭公主,云砀山上,西唐皇子杀了依族全族,血腥味沿着臧普江流到了木灵寨,人人都惶恐不安,大土司早早的让人百里外就迎接西唐皇子的军队,皇子的传话使说,要霍尔族献上最好的战马给他去攻打突厥人,而拉珍则建议说,献上霍尔族的公主,如果公主得到西唐皇子的喜爱,那便会永保霍尔族的安宁。”
“所以他们就想到了,已经被赶出木灵寨的南昭公主?”说话时,南昭语气里满是嘲讽。
老康巴看了看她漂亮的脸,心里有话,却不知该如何说,仁增大土司选择南昭,不光因为她是漂亮的公主,还因为她和自己的汉人母亲一样会说汉话。
更重要的是,木灵寨中的公主和她们的母亲都知道,这西唐皇子,传闻是个恶魔般的人物,大土司送上公主,和下了赌注差不多,若是惹了皇子不开心,那杀了便就杀了,而南昭,就是他们心目中,无足轻重的那个人。
“老康巴爷爷,请您为我吹奏一曲骨笛吧,我许久不曾听到了。”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命运一般,南昭望着天边西斜的日头,幽幽的对老康巴说道。
老康巴微微颔首后,从羊皮袍子的斜襟里,摸出一只手掌长的骨笛来,放在口中,顿时那悠扬的乐声,就开始缓缓的在空气中流动起来。
在老康巴的骨笛声中,南昭想到父王还活着的日子,那时候,阿妈是父王最宠爱的女人,虽然木灵寨中其他的女人们,都愤愤不平的说,阿妈瘦弱的像是草原上最狡猾的狐狸,就连南昭,也被父王那些高大的,像是牛犊般的女人们咒骂说,她也像是汉人的孩子那样软弱,丝毫没有霍尔族女子的强健。
听了这话的南昭,心里不服气,于是就天天缠着父王教她骑马打猎,那时候不过是六七岁的孩子,被父王带去教骑马,她骑一匹褐色的小矮马,父王怕马儿摔下来她,就连马鞍都是特意请中原来的工匠特制的,将木灵寨中其他的公主给眼馋的不得了,于是就趁着父王不注意的时候,将她推到在扎人的沙棘草中,她从不哭,无论对方大小,她必定都是要打回去的。
后来,她长大了,虽然看起来依旧瘦弱,但却练就了骑马射箭的好功夫,直到现在,她还记得,父王走的那一夜,握住她的手,像条离水的鱼一般,大口喘息地嘱咐她:“南昭,要护好你的阿妈和弟弟。”
可是她没有做到父王的嘱咐,父王去了天神之地后,仁增就做了木灵寨的大土司,他的阿妈卓央,是父王的正妻,一向是最讨厌汉人于氏和一半汉人血统的南昭姐弟,父王下葬的时候,要将她们母子三人送去陪葬,还是老康巴建议说,大土司去天神之地,身边只能是他的正妻,卓央夫人这才作罢,然后就将她们赶出了木灵寨,从此后,原本生活在木灵寨的公主南昭就成了平女南昭。
而如今她再做了公主回木灵寨,居然是要被送出去,献给来自中原的西唐皇子。想到这里,南昭低头看了看自己纤细的手掌,默默地说,她是人,怎么能被当成牛马一样献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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