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恭听了,脸上一片绯红,恨不能寻个地洞钻进去。

姜夕狐疑地看了姜洛一眼,问道:“你不是昨日才去了勾栏院吗,怎么还不知道行什么事?昨天一晚上你都做了什么?”

姜洛便将昨日一整天的见闻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姐姐,临了还不忘感叹一句:“这个陆将军真是飒得很,他一进屋便威风得不得了呢!”

“没想到你竟在南曲经历了这样多的事儿,在勾栏院里不常遇上的事你都遇上了,该做的事却没做。”姜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露出了个无奈的笑,又评论那陆将军,道,“这陆将军生性竟如此野性难驯,谁做了他的妻主可是自求多福吧!今日他可以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去勾栏院要人,难保日后不会生出醋意,连妻主去勾栏院都敢去拦。”

“陆将军他……”姜洛待要反驳,只见翠柳在一旁端着个梧桐木制成的食盒,轻轻地放到桌上。

翠柳打开了食盒,将里头盛放着的几只碟子一样一样地拿了出来,开始布菜,先是拿出了一碟子酸笋,再又拿出了两碗花旗参汤,淡黄色的汤头上还飘着三五粒红艳的枸杞子,在白瓷碗与淡黄汤色的衬托下特别显眼,光是一看就令人食欲大振。

“今天竟然有参汤?”姜洛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了,她喜滋滋地看着其中一碗放到了自己眼前,连忙对姐姐甜甜一笑,“我就知道姐姐最疼我了,平日娘都不让我多喝参汤,说是太补了,小孩子喝了反倒不好。”

“你昨晚一夜未归,也该是好好补补了。”姜夕拿起双箸,先是捡了几样甜食,与一块鹿肉一起送到了姜洛的碗中,才笑道,“我可是记着呢——从小你就喜欢吃参汤,别的孩子都嫌这类汤味道怪得很,只有你最喜欢这味道,总是喝了没个够。”

姜洛对着姐姐点了点头,便埋头津津有味地吃着,一下子将方才“收房”“行事”等等诸多都忘了个干净。

吃完饭后,姜洛便要去太学进行补试了。但因时辰尚早,她在平康坊时也只是随便梳洗,一身衣裳还沾带着胭脂气与酒味,因此先要去自己的院子重新梳洗一番。

一到了姜洛的院子,临恭却是不见了。

“临恭呢?”姜洛一边漱口,一边含混不清地问道。

“他被大姑娘留下了,说是要叮嘱几句。”姜洛的乳父钱氏站在一边回道。

“这样啊,那就不等他了,让翠竹替我梳洗簪髻罢。”姜洛知道了临恭的去向,终是放心下来,便将松散挽着的发髻垂散下来,再对着镜子细瞧。

不一会儿,临恭便回来了,他先未侍奉梳洗,便急急地将一身藕色对襟衫子脱了,换上自己常穿的灰衫,后又端了一盆净水,洗去脸上、口中胭脂。

“临恭,你这样挺好看的。好容易画上去的妆容,怎么不到半天就卸去了?”姜洛细细凝视着铜镜,见铜镜里的临恭在后头换衣裳,洗脸。

“二小姐……”临恭用干毛巾擦了擦脸,一边系着袖扣,一边羞道,“这于礼不合,下奴不过是姜府的家生奴才,怎么能穿成那样呢?”

“你怎么是奴才了呢?早些年我们姜府便已经签了放书,你们现在都是自由身,良家子。”姜洛听他这么说,立时转过头去,纠正了他。

临恭的父母都是姜府的家生奴婢,按照传统,临恭的确是家生子。根据《周律》规定,这些家生子从出生起便是姜府的奴婢,没有人身自由。

但是世风渐移,现在已经不兴蓄养奴婢了,稍有些头面的大家族都会将自家的家生奴隶放出去。而姜家也不例外,早在十年前,姜家就给府中全部的家生奴婢签了放书,还给了她们自由身。

只是她们人身虽自由了,但因他们世代生活在姜府,一整个家族都侍奉着姜家主人,一时也难找新的活计,便都签了雇佣契约,仍旧留在府上做活。

“那都是面上的东西,实际临恭是个什么身份,临恭心里头还是有数的。”临恭脸上又羞又耻,只是垂眸道,“今日临恭僭越了,一时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让二姑娘难堪了。”

也让他自己十分难堪,天知道他从正厅出来,脸上烧得跟什么似的。

临恭将头低得差点陷入地板里去,不禁想起了昨晚上的事——

昨夜还是姜洛头一次夜不归宿,他心下着急,便去了后院将此事禀告给了主父姚氏。

姚氏是见惯了这些事的,只是端坐在檀香木椅上幽幽地道:“勾栏院嘛,肯定是要去一整夜的,二姑娘她今晚回不来了,你不必再等她。”

他当时并不知晓勾栏院是何物,还稀里糊涂地问了一声:“这是为何?什么地方一去就要过夜?”

姚氏只是暧昧地一笑,说了句“小侍儿家家的,这些不必懂得”,临恭便一下子就什么都懂了,脸上霎似火烧。

“二姑娘已经大了,也不能拘束着她。更何况,士子去勾栏院可是正经事,在里头吟诗作对,与其他士子比拼才学,如此一番下来名声渐扬,才有可能得到权要的赏识。”姚氏洞若观火地道,悄悄屏退了周围侍人。

偌大阁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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