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明,何以教我?”
吕煜松开王恩的手,
“长者请坐。”
吕煜比了一个手势,后者微微颔首,缓缓的跪坐回去。
“不知长者家中可有天下舆图?”
天下舆图?
王恩轻轻点头,说道:“倒是有,只是司隶与豫州、并州三地尚且清晰,其他州郡,山川河流都未标注上去。”
“足够了。”
这王家有地图,也是意料之中的。
至于精细地图,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了。
地图,在这个时代还算是紧俏的物件。
“宁儿,去库房将舆图送来。”
“诺。”
王宁起身,他瞥了一眼吕煜,心里还在嘀咕吕煜是要搞什么花样。
平常他在王家,乃至于在整个成皋,都是被人高高捧起的,哪里有受到与吕煜交谈一般的委屈?
这为了找会面子,王宁自然是死死的盯着吕煜,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放过。
当然...
对于吕煜来说,他根本不在乎王宁的心思。
相比较王宁这个大舅哥,搞定面前这个王恩才是重中之重。
没过多久,便有两个青衣家奴扛着舆图过来了。
之所以要用扛,是因为这个地图是由羊皮所做,大小恐怕丈许。
“挂起来。”
“诺。”
舆图悬挂在堂中,吕煜则是走到舆图面前细细端详起来了。
比起后世的电子地图,乃至中国历史地图集,这舆图都显得粗糙,而且精度也不太够。
不过,用还是可以拿来一用的。
“公明你拿这舆图,有何深意?”
王宁字斟句酌,最终才问出了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前面在吕煜面前没有讨得好处,王宁这句话恐怕就要带点嘲讽的意味在里面了。
“二位请看。”
吕煜指了指舆图。
“成皋属河南尹,地处司隶,乃洛阳八关之一,处要道之中,若有战事,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王恩轻轻点头,表示认同。
这旋门关(虎牢关)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穆天子传》记载:天子猎于郑,有虎在葭中,七萃之士擒之以献,命蓄之东虢,因曰虎牢。
西周之时,郑鲁晋韩秦围绕着旋门关,也有不少争锋。
“王家的生意便在河内河南荥阳三地,若真有人起兵伐董,此三地首当其冲。王家也必不能幸免于难。”
王恩轻轻撸着胡须,起身走向舆图,站在吕煜身旁观测起来了。
“一如贤侄所言,成皋地处要道,若我王家将产业移至益阳弘农,乃至于河内,祸患可除?”
王宁这个时候也站到吕煜身侧了。
“即便是起了战乱,我王家坚守乌堡,既不树敌,又献钱粮,岂不能自保?黄巾之乱尚且无虞,此次应当也是无忧的。”
当然,王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也没有多少底气,眼睛一直瞄着吕煜的脸庞。
“子静兄岂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王家富裕,司隶人人皆知,而行军打仗,钱粮必不可少,莫非子静兄以为王家乌堡,可挡数万大军之兵锋?”
数万大军?
莫说是数万大军了,只怕是数千人,这王家乌堡就坚守不住了。
家中庄卫奴仆,合起来不过数百人,而精通武艺者,更是少之又少。
至于那些精通武艺,又肯为王家卖命的,不用想也知道是凤毛麟角的。
“至于将王家产业移至河内弘农,岳丈以为有这个可能?”
“且不说河内弘农粮食丝帛生意早有人为,王家产业移至别处,岂不是要抢他们的活路?能不能成,岳丈心中自知,再说从王家转移产业,府尹可同意?这在河南河北荥阳三地的产业岂不是要低价抛售?”
吕煜只是说了几个点,就让王恩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了。
他知道,吕煜说的话是没错的。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王家走是走不成的了。
“那贤侄将将这舆图摊开,是何用意?”
“王叔可记得方才晚辈问了哪四个字?”
哪四个字?
王恩想了一下,马上说道:“天下大势?”
“不错。”
吕煜重重点头。
“今日将舆图拿出,便是要与岳丈同商天下大势。”
“只是...”王恩脸上也怪异起来了。
“天下大势虽然与我等息息相关,但与王家关系,并不密切,与其探讨天下大势,不如商讨司隶局势,对于王家来说更有裨益。”
“此言差矣。”
吕煜轻轻摇头,再说道:“不说天下大势,王叔便不会明白王家如今的处境。”
王恩脸色变换再三,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还请贤侄为我解惑。”
“先帝荒谬,内不处国事,信重宦官,更甚至卖官鬻爵,以至于官无好官,百姓痛不欲生。外有黄巾之乱,所过之处,鸡犬不留。如今朝堂又有西凉董卓入朝,引得人神共愤,有志之士皆出洛举兵,以讨董贼,名为振朝纲,实是狼子野心,欲窃取神器也。”
吕煜这种话,无异于是石破天惊,王恩与王宁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同时咽了一口口水。
“贤侄,这...”
“自中平五年起,刺史改为州牧,位居郡守之上,掌握一州的军政大权。原本是为了加强地方控制,以求镇压黄巾之乱,然如今黄巾已不成大患,这些州牧反成隐患,加之朝中又有董卓作乱,若有心之人,一如这些拥有领兵治民之权的州牧,定然会借助讨董之名,轻而易举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地方豪强割据势力。而未被改为州牧的州刺史和郡守,也趁机扩大权力和武装力量。届时天下必然大乱。”
改刺史为州牧,无疑是造成汉末诸侯割据的主因之一。
原本刺史是在九卿之下的,职权也非常有限,而改为州牧之后,便成了实际意义上的封疆大吏。
政治经济一手抓,不出事才怪。
尤其如今刚好出了董卓这一档子事,董卓废帝之事,让中央的权威降至谷底,对这些州牧太守的掌控力,也随之下降。
最后汉室居然只剩下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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