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初升,暮云墟已是一片喧嚣,今次主办年考的是东门,因而不过辰时,正方的校场四周已经围满了人。往年因另三门门主都立规不许不参赛的人旁观,今年师父并没有立这样的规矩,我觉得师父此举非常平易近人,便同他说了这个计较,他微微蹙眉,扶额道:“我没有写?哎呀,忘了。”

今日日头颇盛,哪怕校场四周没遮没栏,亦阻挡不了弟子们凑热闹的好心情,此中不乏心中怀着对某位师长的崇敬之情,早早来占个好位置只为瞧一瞧心中偶像。然而在尊上之位寻了半天也未曾见到令离师叔的半片衣角,倒是望见了难得一见的掌门师祖,灰白的长发束在一禀云纹的发冠之中,即便是端坐如斯,依然像是有源源不断的清风掀得他衣袂飘飘。掌门师祖素来宝相庄严,但同其余三门的长老相较,容色倒显得比他们年轻不少。此时他眉目之间一派肃穆,正定定望着不远处的几株葵松。

顺着他眼风望去,葵松树下似是坐着个人,树荫投射的影子正好隐去大半容颜,这便是令离师叔。

师父曾说掌门的五个弟子里,令离师叔虽最为年幼,但因由掌门一手带大,同他个性最为相像,两人因性子沉静,不易受其他琐事影响,学易所成,拥有修习上佳的天赋,但也因着这种执着的个性,一旦行差踏错半步,后果不堪设想。但是执着是一回事,执念却又是另一个层面。

我和静晨是静字辈里少有的入门超过五年的弟子,被安排在最初的一组,同我对决的是西门门主绥长老大弟子令筱的大弟子静芃。令慧师叔点我名应战的时候,师父正支着自己饱满的天庭,目光越过烈日下的校场望着那几株葵松。

“师父,徒儿要上去了。”

“嗯。”他心不在焉敷衍道。

“唉,道家功法这许多,比‘心斋’,‘坐忘’多好,非要比武,其实武学是最不能体现道法修习程度的功课了。”我唉声叹气道。

他终于寻到那个身影,语气也不由得随和起来,“收拾收拾上去罢,输了不用觉得对不起为师,为师未曾对你寄予厚望。”

我举手抱拳:“多谢师父。”

“切莫觉得为师是为了宽慰你才说这些,静芃的身手我见过一次,你不是他的对手。”说着又跟了句,“速去速回,替为师扇扇风。”

……

我怀着沉重的心情捏起袍角飞身上了校场。据令慧师叔说他曾亲身体验过北斗桩,或是梅花桩这样高难度的试场,相形之下,此次考场设置得可谓是毫无创意——平地八卦阵。

静芃持剑旋腕,对我抱了抱拳,嘴上倒是不客气:“得罪了,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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