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圣上口谕下来之后,贺逢君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已有三日。这几天,她只进了一顿饭,整天整夜困在里面,不声不响。

贺逢君不晓得自己在跟谁较劲,是未曾谋面的赵津秋,还是放不下的安祚先生。她苍凉的眸子转向窗外,她……也突然不明白了。

“逢君……”贺孟渊站在门外,满脸担忧。

“逢君你开开门,好不好?”贺孟渊打小疼她,如今听了此事,即便心中再愤,他也不能与圣上作对。

“哥,你走吧,我没事。”她只是想想清楚,其实说白了,她还是在跟自己较劲。

贺孟渊深深叹了口气,坐在了门前。

许久,种月将安祚先生请了来。

安祚先生依旧如故,风华绝代。

贺孟渊起身让开。

安祚不曾敲门,直接说道:“二姑娘,可否给安祚开一下门?”

里面人仍未吱声,须臾,门锁打开,安祚推门而入,关上。

转过身,哭的双眼通红的人儿就那么赤脚站在自己面前。

贺逢君一把抱住他,冰凉的衣裳浸透寒冷的心。

“安祚……”她第一次没有称他为先生。

安祚不忍心推开她,贺逢君对他的心思,他都明白。

“逢君,你可知那二王爷是个什么人物?”安祚柔声问。

“我只知他是个寻风流快活的人。”

安祚眼尾稍稍抽了一下,是谁在外面如此散播自己的谣言的,真是该打!

他慢慢将她扶正,耐心解释:“逢君不用担心,师傅会一直陪着你的。”

“你我冬至便已散了,至今以后谈何相陪。”

安祚哑然失笑。

“嫁了吧。”

言尽,他便给她手中塞了一对红玛瑙耳环。

轻轻抚着她的秀发,语气万分蛊惑:“这对耳环送你,为安祚我留个念想。”

因为身为二王爷的他,以后不会再有如此温柔的时候了。

父皇赐给他王爷的爵位,已是变相让他回宫。既然事已至此,这太子之位该争还是要争,而这场血雨腥风之中,不该有她。无辜的贺逢君被卷入这场深渊里,是他做师傅最不想看到的。

贺逢君一言不发,情绪渐渐平静。

在安祚临走之前,她问:“那在我成亲之前,先生能否陪同逢君去徽州郊外游玩一趟?”

“就你我?”安祚觉得不合适。

贺逢君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破涕为笑说:“哥哥、徐泱、种月皆可随行。”

安祚剑眉无意间挑了挑,“好。”

贺逢君与赵津秋成亲的日子定在腊月二十一日,今日十六。

次日清晨。

贺逢君特意起了个大早收拾东西,她要带的东西并不多,一些简单的换洗衣服和吃食足以。

她化了个极淡的妆,口脂选的是淡红颜色,长发绾一半,余下的披散着。且换上一件水蓝窄袖衣,下穿月白百褶长裙套里,外套绣仙鹤与青竹长儒,最后系上一件月白褙子。

她与种月在府外静候,最先赶到的是贺孟渊,他照例一身黑儒外系墨黑鹤氅。

不久,安祚与徐泱也赶到。

安祚今日与以往不同,平常爱穿白的他,换了一身烟青色的儒袍,外面依旧是那件白鹤氅。长发绾起用银簪固定,耳旁凌乱着几缕发丝倒是衬得他格外俊美。

贺逢君看着他入了神,种月唤了好几声,她才恍然惊醒。

五个人分两个马车坐,贺逢君为女子,自然是独坐一辆。

她二人跟在贺孟渊马车后,一路平坦。

出了城,贺逢君坐在马车上,深林里的颠簸令她有些不适,于是慢慢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适应一些。

种月拧开水壶递给她,询问道:“姑娘可还好,喝点水润润嗓子。”

贺逢君摇摇头,“无碍,你喝吧。”

种月重新拧好,静静坐着陪着她。

马车颠簸很久,才到郊外的一间客栈。

云来客栈。

这间客栈算是郊外最好的一间,房间与饭菜皆能算上等。

贺孟渊付给客栈银两,一共准备了三间房。

贺逢君与安祚的都在二楼,贺孟渊的在一楼。

三人坐马车都累了,说着先休息,等醒了再出去转转。

她与安祚一同上楼,两人相视无言。

“安祚先生,好生歇息着。”她说,眉眼止不住的是柔情。

“二姑娘亦是。”说完,他便踏进房中,随着“咯吱”关门的声响,贺逢君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终于得到了释放。

这是一雅间,床幔是竹青颜色,床边摆着一水墨屏风,屏风后面是一扇小窗。

她倒了杯茶水,喝了两口。

随之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半晌的疲倦就由此散去。

夜幕渐渐袭来,郊外的黑与城中的有所不同。这里的黑伸手不见五指,好在种月提前点好了蜡烛。在贺逢君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烛光照亮了整间屋子。

她穿上锦鞋,出去就敲响了安祚的门。

“怎么了?”安祚打开门,轻声问。

贺逢君瞧了他一眼,眼中也是昏沉的睡意。

“我们去楼下找贺孟渊吃些东西吧。”

安祚颔首,随即关上门,跟她一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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